第十章 脱身(二)
“闭嘴!别吵到你们信仰的山神,雪崩了一起交代在这儿!”
少年被突然凶起来的靳欢低斥后识趣地咬住嘴唇不敢出声,手下抱得更紧,脑海里思绪万千,又觉自己一向自诩聪明,怎的今天就做了个要交代一辈子的决定竟跟这黄毛丫头出来跳崖,不用师傅训诫他都要罚自己向草原上的天神跪上三天三夜反思自己的鲁莽的,当然这要请天神先保了他平安无事回营,否则直接叫他这么死了也不够本事去天神座下侍奉赎罪,实在太过可惜!
刺骨寒风如冰刃一般刮向少年的脖颈,带起一阵鸡皮疙瘩,少年头埋在身前略屈着腰但一样能感受到僵硬着的背脊后,鼻尖是草原上罕见的冷冽清香,闻着与年前师傅放走的几个商遗落的梅花香膏颇为相似,听说多是青年男子所用,不过倒是挺符合这丫头的行事作风,甚是有趣,若是她能再冷静些周密些就更好了。不过也怪自己上了这贼船,眼下都只看得到下面横生出来的枯枝了……
少年心思陡然清明:“枯枝又来捣什么乱?”
“……啊!”
短促的惊叫过后,只余被抖动到的枝桠上雪堆扑扑簌簌落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山间显得极为清晰自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挂在矮树上半晌才回过神,忍着崴脚的痛,眼巴巴看着稳稳当当落在一旁的小姑娘,不甘心地问了出来:“……小将军,你不怕摔死吗?为何同样从上边儿下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能毫发无损?”
小姑娘皱了皱眉:“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我得和你一起挂上去这么狼狈?”
少年默了片刻,再次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在靳欢挑衅的眼神注视下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在夸你厉害,想向你讨教。”
靳欢扬了扬眉,不以为意地答:“方才落地我是担心你摔着的,可你先丢了树枝又差点扯着我甩出去,不踹走你我有什么办法?”
想去方才毫不犹豫将自己一脚踹到矮树上的利落,少年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心里五味杂陈。
歇了一会儿,瞧着也没追兵下来,被靳欢搀着从树上卸下来的少年又恢复先前的精神头,他凑到靳欢身前:“你虽说没什么分寸吧,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小将军,刚才那样的玩法你经常玩吗?能再来一次吗?”
闻言靳欢腾的一下跳开:“我那是为了逃命才滑的,那么危险的事情你喜欢你自己去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劲儿呢!”
少年嘴角抽搐一下:“方才也不知道谁驾轻就熟的模样……”
靳欢不予置评,看着地上已经残破不堪的外袍叹了口气:“以后别叫我‘小将军’了,我叫靳欢。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少年应了声“是”,顺从地脱下外袍敞开臂上的伤口,盯着靳欢从破碎的外袍上撕下尚且算得上干净的布条,又在腰兜里掏出一小瓶金疮药,瓶子是正巧就是画了只小白兔,还真像正在忙活着给他包扎的靳欢。少年俯下身靠近手下不停的靳欢,出声问道欢欢,你眼尾这点红和一般的痣似乎不同呀?”
“你叫我什么?”靳欢不自觉手下用了力,布条顿时缠紧引得少年:“嘶”地一口冷气。
靳欢想了想也不需要反驳,便坦然接受了,见手下的布条又渗出血来,她有些尴尬地问:“可是很疼?”
少年似乎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明明疼出来的一脑门汗都还未干透就故作轻松地摇摇头说不疼,一脸的不在意。
“疼就要说疼,否则别人如何知道你受不受得住?”靳欢想了想还是又撕了块干净的布条仔细地重新包扎好,接着又将金疮药往少年手里一推,嘱咐道:“一天两次记得换药,伤口不算浅不过也未及要害,很快就会好的。”
见少年应下,靳欢又开始说:“这个金疮药是我大哥给我的,效果可好了,我大哥揍我再狠,敷上它没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我眼尾这个红点其实是疤不是痣,说起来也怪我大哥,据说是我小时候看他练枪靠得太近,哪知他自己也是个学艺不精的,直接往我眼尾抽了过来,害我好好的花容月貌破了相,他还哄我说一般人看不出来,你这不就看出来了。”
少年穿好衣服听着靳欢气鼓鼓的一番描述,心里有点怀疑这金疮药的效果是否当真,难保不是靳铮没舍得真揍,想来还是自己房中的金疮药效果更好些,毕竟师傅父汗都是真揍……不过说到破相,少年脸上不自觉笑眯眯地道:“那说明我不是一般人啊。”见靳欢看过来,他又接着说:“而且,我说它不同,不过是觉得红痣更俏丽更适合你,和兔子的红眼睛一样,甚是特别。”
“此话当真?”见少年认真地点点头,靳欢才满意起来。
看看四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地离孤阳关尚有距离,靳欢正有些发愁该如何回去,就听少年指着不远处惊讶道:“欢欢你看,那可是你的马?”
果然就在不远处,红月正可怜兮兮的卧在那崖壁下双目紧闭,八成就是在那里躲雪休息的。靳欢兴奋难耐,吹起一声口哨,红月立马站了起来,先是茫然地四周张望一番,锁定主人后嘶鸣一声老友重逢般激动地跑过来蹭靳欢,靳欢也抱紧了马脖子安抚,这一趟差点就天人永隔了呀!
少年稍微检查了下红月的隐私部位,对靳欢说:“它屁股上的伤没有大碍,你尽管骑回去吧。”
靳欢一脚已经踩上马蹬,又回过身问:“我回去了你怎么办?你也说了赤先皇族对你不好,要不跟我去悬城?你救了我我大哥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瞧着靳欢认真的神情,少年笑嘻嘻地说:“这可是我的家,再不好也不能丢了呀。莫不是欢欢你送拓跋玥回来吃了亏,也想打个草谷回去了?放心,你又救了我一次,权当是为了你我也自有退路,你快些回去吧。”
“……嗯?”靳欢不得其意,可见他并无解释下去的意思也不欲追问,转身跃上马背,抬手作揖道:“也罢,今日就多谢你仗义相助了,来日到了悬城,再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报答你。天黑了我得回家了,你也快家去吧!”
少年有心送几步可无奈脚崴了行动不便,待靳欢背影都快莫在风雪中了,他才如梦初醒冲她背影喊道:“我叫阿珏,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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