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埋葬（1）

　　老者的样貌终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管这里的众目只有那位易大侠的一双眼睛。

　　易漠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发现对方除了老态龙钟之外，就剩下一些快入土的死气。感觉老者对自己一点儿威胁都没有，也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马上换上一副和蔼热情的模样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啊？”

　　“我来这破庙落脚啊！”老者沙哑的声音，在破庙上空一冒出就戛然而止。

　　易漠听着，立马就笑了笑：“那既然大家都是来落脚的，那老人家您就进来坐吧！外面那么冷，靠着火堆暖和一些。”说这话的时候，易漠眼中露着凶光，那只放下去的手仍旧紧紧地握着冰冷的兵器。

　　你以为他是个傻子吗？这么诡异的出现，单凭老人家身上的死气，他就会放松警惕了？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关中大侠，多少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要是没点本事和足够的警觉性的话，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况且，这一次前往办的还是一件大事，本就绷紧着根弦，又如何能够轻易地放松警惕？

　　老者笑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然后从嘴里蹦出一句仍旧沙哑的话：“不了，我就在这里待着，这里……挺好的。”

　　他是大侠，原本他应该主动一点，积极一点，热情一点，比如靠近老者，去邀请老人家进来。但是，他的警惕心很重，所以束缚住了他做真正大侠的脚步。

　　见老者重新隐入黑暗，他也慢慢地坐了下去。可是那颗心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放松，就等着黑暗中老者的破绽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看不出轮廓的黑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黑暗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渐渐地有些疲累了，双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暗叹老者熬鹰功夫了得之余，那种大侠的豁达又该死的冒了出来。

　　他在想：“我是不是想多了？要不然直接冲进黑暗中杀了那老头，也省得一直这样僵持着，要了老子的老命？”

　　这小心思一动，他那颗脑袋立马就像鼓一样摇晃个不停：“不行不行，我可是个大侠呀！”

　　所以，他决定了，不熬了，不自作自受了，也不自己吓唬自己了。老者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儿会功夫的痕迹，即便是老者独自一人突然间从黑暗中冒了出来，那也不能够说明什么呀？能说明老者有不轨之心？即便有，老者那样的力量又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呢？

　　如此一想，他也就释怀了，也就放松警惕了，也就开始大大咧咧了起来；开始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这一生当中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

　　那双眼睛开始涣散，人也渐渐地不受控制地坠入到了缅怀当中；而暗处的老者，却再一次无声而笑了。

　　他打小就在一个你争我夺的环境中长大，没有人会怜悯他，因为摆在他眼前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方法。

　　要不是他拼了命地使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有用，变得有价值，他可能早就像他的那些伙伴们一样被抛弃了，又哪来的如今这样人人敬仰的大侠的身份和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那种没人性的环境造就的吗？离开了那种环境的锤炼锻造以及提供的资源，他几乎什么都不是，更遑论什么狗屁大侠了。

　　一想到此，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思绪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发酵了下去。

　　因为有实力，所以他被家族安排去了关中那处兵家必争之地；在家族的暗中扶持之下，他才有了如今这样高的江湖地位。所以，如今家族的召集令一出，他才会骑着骏马，一路奔赴至那约定好的聚集地。

　　其实他并不想来的，上官家族已经没落了这么久，仅靠分散各处的暗探势力，实在很难保证有重返三大家族行列的胜算；更遑论趁着风城继位之际，根基不稳的时机去向风雨家族发难了。

　　只是，他心里尚存一丝侥幸，万一家族重新成为了三大家族之首，那么自己不仅稳坐大侠之位，还能够拥有更高的江湖地位，足以让他带着巨大的荣耀安享晚年。

　　想到这，他涣散的眼角忍不住洋溢出了兴奋的光芒。而被这样的光芒一激，人也渐渐地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只见他眨了眨双眼，打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然后带着慎重的眼神，无奈地摇着头，略带自嘲般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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