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折中（三）

　　究竟是外祖要难过，还是贺氏自己巴不得舒羡赶快离开舒家。

　　舒羡故作沉思，像是十分为难，“小娘说的甚对，不过，从澧都到淮宁少说要大半天的路程，我得先行收拾行李。这样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外祖家。”

　　贺氏闻言未作应答，舒辛烟忙道，“那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到外祖家要记得时时修书问候父母亲才是。”

　　舒羡点头笑笑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贺氏和舒辛烟送出未晞阁。

　　走出未晞阁，拐过一个弯，一直温和的贺氏垮下脸，舒辛烟扶着她的手慢慢走，下人和婆子远远跟在后头。

　　“果然是佟氏那贱人的种，和她娘一样招恨！”贺氏咬牙切齿的恨恨道，“小小年纪就这样不识好歹，我一见她那张与她娘一般无二的脸，就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

　　舒辛烟也替她娘一同咒骂，“那小蹄子居然喊您小娘，我看她是不想在舒家待下去了。”

　　“哼，她倒是聪明，自知佟氏死后在我手中过不上好日子，自己卷铺盖滚到外祖家了。”贺氏冷笑，“她最好老老实实待在外祖家，否则，只怕她有命去，没命回来。”

　　不远处未晞阁的阁楼上，舒羡倚窗饶有兴味的看着火冒三丈的母女俩。

　　门被推开，莺歌走进来就看见舒羡盯着窗外沉思，“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舒羡听见莺歌的声音，淡然的合上轩窗，“此番我去外祖家，是否随我同去你自己决定。”

　　莺歌咬着唇，面露难色。

　　看着莺歌一脸天真烂漫，舒羡很难将前世的叛徒和眼前的少女联想到一起。

　　片刻后，舒羡淡漠的移开眼，“无妨，你若舍不得你娘，我带念初同去。”

　　前世舒羡想着莺歌同自己一同长大，事事都交给她，反而与念初不怎么亲厚，倒是念初后来为了护着她，惨死宫中，人心果真难测。

　　早饭前后，舒羡启程赶往外祖家，临到出发前莺歌还是不语，舒羡便决定带念初，莺歌含泪跑出门，片刻匆匆跑回来，又突然改口，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舒羡心里想，也好，与其放在舒家当暗箭，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蹦出来割自己一刀，还不如带在身边，看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一路上舒羡都闭眼假寐，重生后她夜里总是思虑良多，睡的极不安稳。

　　马车一路颠簸，舒羡竟然就这么迷糊着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念初掀开门帘，轻摇着舒羡，小声唤她，“小姐，已经到老太爷府上了。”

　　舒羡悠悠转醒，念初伸手来扶她，刚刚踏出马车，便传来一道苍老却遒劲的声音，“扶羡儿下来。”

　　被扶下马车那刻，舒羡见到记忆中的外祖。

　　眼前的外祖比记忆中苍老十倍不止，清瘦的面庞凹陷下去，眼睛也没有记忆中的精神矍铄。

　　隆冬的寒风吹起他鬓边碎发，尽数是斑白。

　　前世的舒羡自佟氏去世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外祖。

　　外祖一直不满于舒拯对佟氏的死不作为，反倒飞速把姨娘扶作二夫人渐渐的就与舒家不再联络，就连几年后祖母病逝，也没有告知舒羡。

　　后来还是贺氏借着舒辛烟的嘴告诉舒羡。

　　再看见外祖，舒羡只觉得恍如隔世。

　　听外祖那一声羡儿，她鼻头一酸，忍不住掉眼泪，“外祖。”

　　“好孩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外祖慈爱的看着舒羡，皱纹横生的眼睛微微湿润，“走，门口风大，进去叙话。”

　　几人一边寒暄一边走进内室。

　　佟氏是幺女，自她出家之后，外祖和祖母便把几个舅舅分出去单独住，因此佟府如今十分清净。

　　“今年冬天出奇的冷，祖母的腿疾怎样了？”

　　佟老太爷微微一笑，神情却有些寂寥，“你祖母的腿疾倒是不碍事，只是听见你母亲骤然离世，一时心口绞痛，摔下台阶，至今未醒。”

　　舒羡眸色微沉，又问，“大夫怎么说？”

　　“年岁已大，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可能要躺到驾鹤西归......”

　　闻言微微愣怔，片刻后，收在广袖下的手一寸寸收紧，舒羡泛白的指节都在颤抖，贺柔！连带祖母这一笔账，她舒羡也记下了。

　　只望他日家破人亡时，她贺柔还能像如今一般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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