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一只白鸽穿过密林与高墙,落在雨后湿润的窗栏上。
一双粗糙的手将小家伙捉住,并从它的小腿旁解下一个小拇指粗细的圆筒。
位于窗前的清冷少年接过,将圆筒中的信布展开细阅:有异,速来。
短短四字,却打乱了少年的思绪。
距离在钺州寻到铁矿已两月有余,上次来信时说准备开采,怎会有异?
若不是十分重要的事,那个人不会请他前去,看来钺州的事不简单。
“回信,就说我会亲自前往钺州。”
“是!”
“棋子该动了。”清冷少年将信布焚烧,看着火焰烧到了指尖,他尽情享受着疼痛。
——
下晌,橙色阳光与乌云交织,风很大,偶有沉闷的雷声轰鸣。
室内稍昏暗,却并未点灯。
窗前,少女端坐着,身侧的绿衣婢女则为她细梳青丝,每每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一时间室内静谧无声。
铜镜被打磨地程亮,倒映出少女天姿。
镜中少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已不足为形容她的美。
她拥有一张堪称惊世骇俗的明艳面孔,眉宇之间满是英气,眼波流转之际,纵使未施粉黛却也叫人魂牵梦绕,醉生梦死。
这张脸,纵使放在不乏倾国之姿的东洲国京都也是顶好的!
镜中人出神,绿衣婢女只以为她是才睡醒,还未从困乏中挣扎出来,绿衣婢女的动作手更轻了。
十天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天了。
起初她还是震惊的,可当日日醒来都面对着同样的淡紫色帐幔时,她便知晓自己回不去了,十天,足够她用来接受现实。
镜中少女稍稍回神,背脊却微不可微地稍弯了一些。
绿衣婢女也发觉了少女异样,忙停住手,神色有些慌张,“奴婢该死!弄疼了侧妃娘娘。”
她已习惯了身边之人的谨小慎微,淡淡道:“不关你事。”末了,又紧张兮兮地看着镜中的绿衣婢女问:“今日王爷可有唤我用膳?”
绿衣婢女一脸为难,“并,并未。”
少女一难过,精美的小脸便皱在了一起,便是那绿衣婢女见了也是心生怜悯。
京中早已传开。
东周王的这位侧妃,是商贾人家出生,其母家远在钺州,是当地首富林家之女,还是个庶女。
当喜轿抬进门那一刻,伴随着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与虚伪的祝贺声,还有京中多数人的嘲笑声。
她嫁给的是东洲国最不受圣宠的王爷,平日里只会与一些酸儒书生吟诗作赋,他文采极好,但在治国之道上却并无建树,身份再尊贵无实权也无用。
一个无闻庶女,一个无能王爷,倒是般配。
“王爷近几日官事缠身,定是被耽搁了。”
少女自然不信绿衣婢女的话,这王爷的“官事”,恐怕就是忙着与一群文人附庸风雅吧。
心中感想不能表露,她也只能学着深闺怨妇那般垂头叹气。
“踏踏踏。”室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来人身着粉衣,是少女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丫鬟面染喜色,走到少女身侧后便朝她福了福身,她十六,声音稚嫩,“侧妃娘娘,王爷请您移步正殿共用晚膳。”
他终是想起府中还有位刚过门的妻子了。
总是要去面对的。
少女又惊又喜,素手一颤,竟不知所措地捧着自己的脸在铜镜面前反复查看,“蕊儿,快替我重新梳妆,我终于要见到王爷了!”
她表现地跟许久不见新婚丈夫的妻子一模一样,纵使她内心毫无感觉。
被叫到的绿衣婢女展露笑颜,声音也有了朝气:“王爷还是惦念着娘娘的,许是官事一完就来寻您了,奴婢这就为娘娘重梳发髻,定要让王爷一见就心生欢喜。”
呵,谁要他心生欢喜。
秋至。
风一吹,王府内的老树便颤抖着身体,将所剩不多的叶子抖落,给地面染成了金黄色。
王府中本不应该出现此景,地面不洁有失体面,若是有客宾至,平白地让人瞧了笑话。
可东周王府常年不见来客,王爷更是喜欢这落叶,府中洒扫便只在清晨,而后便等黄昏时风一吹,老树又是一阵狂抖,地面铺满了叶子,踩上去咔吱作响,倒别有一番韵律。
少女也喜欢踩树叶的声音。
一路走来,府中奴仆见她均是规矩行礼,举动、眼神之中并无因为她刚刚新婚,王爷连她屋子都未踏足便将她冷落了十天,而对她有任何轻慢。
这些时日少女就发现,虽然这王爷在传闻中是个散漫的文人性子,但御下极严。
从长廊穿过,桥上走过,正殿便赫然立于眼前,正殿虽不是金碧辉煌,倒也是大气凛然。
据说他们家这位东周王,喜静喜素,所以正殿内的装饰也丝毫不显皇室的奢靡无度,倒像是文人的雅居。
走进内室,能感觉到风,秋日余晖从窗外零星洒落,好巧不巧地渡在了男人身上,青幔被风吹动,轻抚着那宽硕的背影,一片调皮的黄叶落在了端坐着的男人肩上,他歪着头,修长的指尖将黄叶拨下,黄叶飘飘荡荡地落在了窗栏上,他眉目不曾起波澜,清冷却绝尘。
少女身形不争气地顿住,前世今生见识男子无数。
见他时,却是一眼万年。
她也一眼万年了好些爱豆……那种感觉,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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