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此后几日,慕长璃鲜少见到陆锦宣的身影。
他只有来给陆金氏送药时,才会在嘉善堂内小坐。
慕长璃也没闲着,除了陪陆金氏谈心散步外,更多的时间都在备考。
距离捕快遴选初试,仅剩一个月的时间。
想要成为捕快,除了要熟记大宋律例之外,更要眼疾手快,功夫了得。
她在李文门下时,武学方面尽得李文真传,使得一手圆月弯刀。
那日,她照例在院子里练刀。
荷花池边,黄衫随风飘扬,她今日一身淡鹅黄对襟荷叶边宽袖薄纱褂衣,下着白纱裙,清凉中透着明艳。
轻纱拂起,纤纤玉手转了个腕花,挥刀将荷尖的露珠挑起,却未伤花瓣分毫。
寒风掠过,她回眸,只见陆锦宣挺剑向她袭来。
她挥舞金刀抵挡他的剑气,他的剑太快,一道寒光闪过,他在她的手腕处猛击一记,她吃痛松开手,金刀脱手飞出,钉在树干上。
陆锦宣收起剑,背过身去:“若想当捕快,首先要握紧手中的兵器。若今日前方不是树,而是人,你岂非犯下大错?”
他的声色一如既往的冷厉,只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再来。”慕长璃以内力唤回金刀,举刀向陆锦宣袭来。
又是一次惨败。
虽然是比试,但陆锦宣丝毫没有放水,招招狠厉。
在不知多少次拾起金刀后,慕长璃终于脱力,半跪在地上。
“大人,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可能通过初试?”她累极,就这么半趴在地上问。
陆锦宣没有作答。
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正要接话,却听他开口道:“相信你自己。”
慕长璃怔然,没想到竟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算是他对她说过的最温暖的话了吧。
“大人你说的对,我可以的。我们再来。”慕长璃拄着金刀,吃力地起身。
她的倔强,和阿姐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阿姐当年在青霖阁,是否也遭受过严苛的训练?
想到此处,陆锦宣的眸光缓释下来,他收起剑:“捕快考核还有文试,随我进来。”
他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痕,眸色微变,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慕长璃当真累极,她轻应了一声,一路拖着金刀跟着他走入凌云轩。
陆锦宣注意到她膝盖处有刮伤,碍于心结,他没有一句关切之言。
“坐下,不许偷看书卷。”陆锦宣在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卷试题。
他一连抽了好几题,她都能将正确答案脱口而出。
慕长璃不知他的心思,一心想要再去练刀,陆锦宣不忍她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阻止。
他犹疑片刻,起身道:“坐这别动,我去拿药。”
他的话似有魔力一般,她方才还急躁不已的心,瞬间平和。
她乖乖地坐下,看着他转身走入里屋。
陆锦宣直奔药箱,取出金疮药,由于他经常在凌云阁办公,是以这里药品一应俱全。
他取完药,慕长璃拄着金刀颤颤巍巍起身的情形又涌入脑海。
这个倔强的女人,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犹自愣神。
慕长璃在椅子上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来,又不敢进屋去瞧,只得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一柄搁置在红木架托上的长剑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把剑普普通通,看起来有些年头。
她弯下腰仔细观察剑身,这怎么看都是一柄普通的剑,为何竟有如此待遇?
难道这其中玄机要拔出剑才能瞧见?
慕长璃伸手握住剑柄。
“你做什么?”一声厉叱惊得她一哆嗦,刚提起的剑重重地砸在红木架托上。
陆锦宣一阵风似地蹿来,一把提起剑,双手握住,确认没有毁伤,才将剑放回。
“不许动这把剑。”他声色骤沉。
他如冰渊般寒彻的声音冷极,较之先前说去拿药时的轻和语态,大相径庭。
这柄剑是大树留下的痛,他将此剑视若珍宝,是要让自己一生都记住这份痛。
以此警醒自己:切勿动情。
陆锦宣将药瓶丢给她:“拿了药就出去。”
慕长璃嘴角微垂,接过药瓶,转身出门。
他如此在意那柄剑,赠剑之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会是个女人吗?
慕长璃跨出门槛,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飘雨。
她忆起那日细雨迷蒙中,黑色衣袍下,大人一路相护。
如今,却又只剩她孑然一身。
慕长璃将药瓶收进衣服夹层里,捂紧衣襟,抱着金刀疾步朝自己的厢房奔去。
途径假山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陆净瑜。
慕长璃正欲出声唤她,却见一男子从假山石后走出,替她打伞。
“夙哥。”陆净瑜苍白的唇瓣开阖,轻声唤他。
合夙探手,将附在她侧颊的湿发撩开。
“净瑜,你受苦了。”合夙回道。
由于走位的关系,在慕长璃所站的位置看出,两人的姿势像极了在接吻。
慕长璃虎躯一震。
后妃与太医私通,这是灭满门的死罪。
不行,必须要告诉陆锦宣。
她一着急,脚下一滑,金刀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她的刀是良品,非常重。
陆净瑜和合夙听到响声,齐齐朝她望过来。
合夙的眸中隐隐浮现出厉光。
他快步上前,慕长璃没有一点防备,冷不丁被他扼住咽喉。
陆净瑜亦是一惊,她双手抓住合夙的手臂,乞怜地望着他。
“夙哥,不要再伤人了。”陆净瑜眼中满是泪花,缓缓摇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慕长璃猛然扣住合夙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掰。
“咔哒”一声,合夙松开手去,握着扭伤的手腕,怒目圆睁。
慕长璃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抵住他的后背,抬腿在他后膝关节一踹,将他钳制住。
“为何要杀我?”慕长璃厉声喝问。
这一切反转得太快,陆净瑜都来不及反应,吓懵在原地。
“慕姑娘,不要伤他。”陆净瑜缓过神来,随即转过身,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慕长璃。
慕长璃被她的眼神刺痛,伸腿将落在地上的金刀踹起,同时放开合夙。
合夙捂着几乎被掰折的膀子,喘着粗气,陆净瑜上前将他扶住,让他微靠在自己身侧。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慕长璃大吃一惊。
“宸妃娘娘,你......你这样不太合适吧?”介于陆净瑜也是陆家的人,慕长璃明知自己身份卑微,无权发言,却还是鼓足勇气提醒道。
“慕姑娘,既然你已看到一切,那我就同你说实话。我与合夙两情相悦,是我家主非逼我入宫,并允诺只要我入宫,他会放我阿弟自由,我才答应,后面的事,我想你都猜到了。”
陆净瑜丝毫不遮掩,坦言道。
“宸妃娘娘,我佩服你的勇气,我也多想同你一样,爱我所爱啊。”
慕长璃被陆净瑜的勇气感动,吐出这句肺腑之言时,她难抑心中的无奈,尾音拉得老长。
陆净瑜握住她的双手:“慕姑娘,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若此事泄露,整个陆家都难逃灭门之灾,求你。”
“宸妃娘娘折煞草民了。我慕长璃发誓,此事我谁都不说,长璃斗胆,也请宸妃娘娘帮我一个忙。”慕长璃思忖须臾,终于还是决定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