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四周寂静，针落可闻。
“起来吧，朕这里不用你们立规矩。”
皇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邈远。
颜穗雨毫无惧意，站起身来直视坐于高位的九五至尊。
她既是个傻子，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都情有可原。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得是九五至尊的贵气。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丝黑气。
在颜穗雨看来，无非是极尽荣华，也极尽孤独。
最难窥探帝王心。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立于堂上。
皇帝手边的狼毫微微一顿，一滴墨毁了整幅字。
“罢了，你新婚燕尔可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
“谢父皇心意，儿臣甚好，什么都不缺。”
两人一问一答，显得很是生疏，一点也不像父子，倒像是陌生人。
“你若满意，那自然是甚好，退下吧，无端端毁了我一副好字，朕也不留你们，且等着晚上宫宴。”
这送客的话说得太急。
颜穗雨只像个透明人一样。
眼看着皇帝挥了挥手，他身边的内侍一挥拂尘，毕恭毕敬地送着两位走出乾元殿。
到了廊下，那老公公突然开口。
“殿下，新晋王妃童心童趣，陛下之意，若您觉得少了些情，趣，倒是可以重新物色一位，给了平妻的位分，也不差什么，您看......”
“不必......”
那老太监原以为这些话，心智缺失的颜穗雨听不懂。
可颜穗雨只觉得好笑，这位父亲阴错阳差给儿子娶了个傻子。
现在想着补偿，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萧行轩的态度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命都捏在她这傻子手里，换个王妃，可不是那么简单。
送走了老公公，两人只等着晚上宫宴。
东暖阁里，茶香四溢。
颜穗雨只是抿了一口香茗，就听到对面的男人开口道。
“你今天倒是放得开。”
“然后又给我讲了一个傻子而已，所作所为皆是天性使然。”
“父皇让我休妻另娶，王妃意下如何？”
“随你。”
话落，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颜穗雨一直凝视着男人刀凿斧刻的侧颜。
他的冷漠好像是写在骨子里的。
说来也怪，他跟那位九五至尊明明有七分相像。
可无论颜穗雨怎么看，都看不出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情感牵绊。
宫宴伊始，太夜池边已歌舞升平，许是出于愧疚。
陛下敬召萧行轩坐于左右。
此时，二人正在对弈。
黑白交错，落子无悔，运筹帷幄，无声硝烟。
颜穗雨就这样静静的立于一旁，看着他们父子博弈。
一个痴儿罢了，此时直视棋盘，观棋不语。
她身上独有那份恬淡的气质，让陛下对她的戾气也消减了不少。
“心机不表露于外，方可成大器，我儿还是太嫩了一点。”
皇帝随手把玉制的棋子丢在棋盘内。
萧行轩自然是处于败势。
可只有站在一旁的颜穗雨知晓。
要这样不动声色地落于下风也是不易。
“父皇运筹帷幄，儿子甘拜下风。”
这样的结局显然皆大欢喜。
眼看着外面的内侍已经请了几回。
陛下这才摆了摆手，跟他们两个一同出现在宴会之上。
德妃款款而来，见到颜穗雨一个傻子站在陛下身边，微微一愣。
紧接着神色如常，甚至眉眼间还带着浅笑。
“陛下新翁之喜，臣妾真是替谨王殿下高兴，看他们二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五短身材的胖子和一个玉树临风的天之骄子站在一起。
若不是眼瞎，谁都能看出并不般配。
德妃说这话，无非就是想恶心萧行轩。
皇帝原就对身患沉疴的儿子心有愧疚。
听了德妃这言不由衷的祝福，两道剑眉不免折叠在一块。
而站在一旁的颜穗雨则是一脸天真，好像根本听不懂德妃娘娘的内涵。
她甚至还面带喜色，脸上透出了一丝亲近之意。
“娘娘万安，大哥哥呢？他还没有教我。”
若不提此事，德妃神色倒还安然。
而此时听了颜穗雨的话，她愣是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陛下，谨王妃不提，臣妾倒还忘了。”
“刚刚在我宫中，确实是辕儿不对。”
说着她一副惭愧的样子，盈盈下拜。
陛下神色有些异样，看了看不谙世事的颜穗雨。
“说吧，她又怎么了？”
“陛下息怒，真的不怪谨王妃，臣妾甫一进门，就看到辕儿跪在王妃面前，这......”
听到这儿，颜穗雨只觉得一道寒凉的目光向她射来。
她依旧笑嘻嘻地立于原地，微微回眸看到一旁的牡丹，她随手折了一朵，直接来到德妃身边。
“娘娘人比花娇，送给你。”
她眼神中透着真诚，仿佛对德妃真的有孺慕之思。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下意识地扯动裙角，不想跟她沾边。
“陛下，楚王陪着谨王妃玩玩倒也没什么，只是臣妾想着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君，这谨王妃......”
德妃话音未落，颜穗雨不管不顾地打断了她的话，还直接把那朵折断的牡丹戴在她的鬓边。
“娘娘可真美，大哥哥说要我学狗叫，我不会，可我会簪花，娘娘不要跟大哥哥生气。”
德妃到底是辣喉的老姜，茶里茶气的告状，而颜穗雨四两拨千斤。
只简单的一句话，却引得众人惊叹。
即便是个痴儿，也是新婚的谨王正妃。
楚王竟让她学狗叫，于情于理都是僭越之罪。
站在人群中，刚刚一言不发的萧行辕听了她的叙述，整个人双目喷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皇帝面前。
“父皇，她一个傻子，万不可听她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