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欺君之罪?
自己那纨绔女婿的作品怎么能来到御前?
叶苏文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秦天写了侮辱英烈的诗词!
叶苏文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他的心中此刻有一万头羊驼掠过。
望着朱元征似笑非笑的目光,叶苏文心底哀叹了一声。
“完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了任何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看,可当他真正看清了内容的时候,却是猛地睁大了眼睛。
浑身上下开始剧烈的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和震惊!
“陛下,这当真是好词啊!”
叶苏文激动地说道:“这开篇怒发冲冠四个字,奇崛突起,后面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更是将白衣侯的所经风霜全部囊括。写尽了风霜和苦难。”
“最绝的就是下半阙,虽然在音律上,没有上阙那么完美,可是那股万丈豪情,和家国仇恨,却仿佛一把火焰,直欲燎天啊!”
“三州耻,犹未雪。万民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荒原万里。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蒙元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下阙,当真是写尽了国恨民仇!”
“此词若作白衣侯祭词,定可燃起我大康百姓抗蒙元之心!”
“说实话,若非是看到了作词之人的名字,我真以为这是……这是白衣候所写呢!”
叶苏文神情激动地看向朱元征,朱元征却忽然笑道。
“看来你是对这作词之人非常满意了。”
叶苏文忽然心头微冷。
打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朱元征这个笑容中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难道说,朱元征知道了自己的家事?
可是没有理由啊。
可正当叶苏文疑惑之时,朱元征却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怎么?你那丫头找我孙女帮她退婚,这件事你不知道吗,礼部尚书大人?”
此言一出,叶苏文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他为了白衣侯的事,已经数夜未归,未曾想自己的女儿居然跑到了昌州去!
还找公主替她退婚!
竟然把皇室都牵扯进来。
自己这礼部尚书……看来是要做到头了。
“臣……臣管教无方……”叶苏文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而果不出叶苏文所料,朱元征冷哼了一声道。
“你的确是管教无方。我大康以武定国,可是偌大的国家,总有兵峰不能指向的地方,总有刀剑不能刺入的所在。”
“想要让农民们本分的种田,儿女们听父母的话,让整个国家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各司其职,安分守己,使国家稳定的运转,靠的是什么?是礼义!”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唯有遵从三纲五常,才能让我们的国家长治久安,叶苏文,这个道理,你身为礼部尚书,却要朕来教你吗?”
听到朱元征不再称咱而是称朕,叶苏文瞬间便觉得双股振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臣,臣死罪。”
“哼!你身为礼部尚书,乃是天下礼义之表率,你的女儿不仅不守妇道,要去退婚,还拉上了当朝公主,你确实该死!”
朱元征声音不大,却带着天字之威。
所谓虎啸龙吟,便是如此。
叶尚书跪在地上,已经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叶妙彤看不上秦天,他自然是知道的,说实话在听了秦天的那些荒唐事之后,他也是对自己这个所谓的未来女婿失望至极。
好风流也就罢了,可偏偏喜欢青楼里的熟妇。
喜欢熟妇也就罢了,可偏偏喜欢写那些下流的诗句。
喜欢写那些下流的诗句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偏偏爱送给那些寡妇里面的熟妇!
当真是……当真是荒唐至极!
可是就像是朱元征说的,他身为礼部尚书,身份敏感,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去退婚。
可他没成想,竟发生了这般事。
“女儿啊,你真是害死我了……”
心中无声地说了这句后,叶苏文已经准备好被罢官,甚至被杀头的准备了。
可却没想到,朱元征竟然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行了,瞅你那个样,咱那孙女也和咱说过几次你家那丫头的事,这秦天咱也知道一些,你姑娘嫁给他,确实是跳进火坑里了。”
“你要是还有三分你当年中状元时候的意气,就应该早点来找咱,咱早就准了你退了这婚了。”
朱元征拿起了针,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把油灯挑亮了些。
明亮了许多的光芒中,叶苏文惊喜地抬起了头。
可他刚要谢恩,却听到了一句让他浑身冰冷的话。
“不过今天我倒是挺意外的,我在想,这秦天若真是一个纨绔,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词来?”
“皇上的意思是……”
“让秦天去对那对子,若那小子对不上,想来这词也不是他写的,按欺君罪,满门抄斩。”
“白衣侯为我大康立下赫赫战功,想拿他搏名,咱可不答应!”
“对了……”朱元征顿了顿后道:“如果秦天对不上来,那就替朕找到真正的作词之人,朕,要见他!”
……
叶苏文浑浑噩噩地从谨身殿走了出来,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出了宫。
在宫外等候的仆人刘忠,看见自家老爷精神状态不好,赶紧应了上去:“老爷,您怎么了?”
“快,快去昌州找小姐,把这个交给她!”
尚书大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刘忠,刘忠疑惑地想要问些什么,叶苏文却突然一反往日的儒雅,猛地抓住刘忠的手臂。
在刘忠惊讶的目光中,尚书大人的脸色前所未有地狰狞了起来。
“天亮之前,一定要把这个送到小姐哪里,不然,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这就去!”刘忠从未在叶苏文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不敢再犹豫,把纸条揣进怀中,就要大步跑开。
叶苏文却是拉住了他,指着那匹拉车的马道:“你骑这个去。”
“那老爷你上朝怎么办?”
“别废话!快走!”
尚书大人帮着刘忠解下那匹马,然后猛地拍了一下马屁股,看着那匹马没入深深的夜色之中,叶苏文的双腿骤然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两行泪水顺着叶苏文清瘦的脸上滑落,惨白的月色下,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再次看到了秦泽那张微胖的,带着笑意的脸,和秦泽递给自己这个将要饿死的穷书生的那个馒头。
突然之间,那个大白馒头,变成了秦泽血淋淋的人头,叶苏文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哀戚,痛哭出声。
“秦泽老哥,我没有管教好女儿,我真是没有想到,我竟然害了你们一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