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投石问路
一瞬间，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对面的身份可以确认，就是洛亦可本人无疑。
子母扣未破时，昏迷的她一直在讲梦话，声音的辨识度很高，是那种极有特点的甜美，以我的耳力，记住不难。
要说近期有谁是我不想接触的，汇远斋的人绝对排在第一位。
不阴不阳的老掌柜，背景不明的孙梅，玩火挑逗过我的蓉蓉都给了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不认为洛亦可会是个省油的灯。
但使我怔住的并不是她的身份。
泡面碗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二军，我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把他那句瞎爷憋回肚子里。
二军会意来到近前，我索性打开免提说道：“派车的事一会儿再说，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有两件事得先搞清楚。”
洛亦可顿了一下，带着几分警惕问：“你是谁？”
“你最后一次去中山紫苑是什么时候？”我没答她，直接问我的问题。
她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配合道：“一个月前搬进去的，之后都住那。”
我跟二军对视一眼，继续问：“这次你出事前，跟谁去的旧货市场？”
“我跟……”洛亦可语气突然转冷，“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暗道果然，想了想，说：“我是个收阴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解决你的事。”
洛亦可又一顿，旋即冷笑一声：“凭两句悬乎话就想给我下套？你发的是求购信息，我才是事主，现在怎么说得像我在求你似的？东西还没过手就说能解决，唬谁呢？”
“原因等见面再说，至于我的本事，你可以问路！”我很是自信道。
套话成功一半，被抓了漏洞也没啥可在乎的。
收八角铃的本钱我的确没有，但我已经确定，八角铃牵扯到的事远不止这个价。
所谓问路，就像拳脚功夫里的问手，摆开架势，任你来攻的意思。
放在江湖上，就是人与人，势力与势力之间的邀约，可文可武。
文指你出一件东西或者摆个局，我来鉴或者破。武就是直接码人茬架，打赢的提条件。
不论文武，都是挺严肃的事。
洛亦可直接气乐了：“你让我问路？你接得住吗？”
二军听我说过汇远斋的事，也晓得风门的厉害，他当即流了冷汗，想捂我的嘴又觉得没啥意义，一副急得要上房的模样。
我不管他，很是淡定地报了地址：“城郊，小莽村外的安心旅馆，两天之内，过期不候。”
电话挂断，脸憋得通红的二军才喊出了声：“瞎爷，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呀，跟洛家结梁子不划算啊！”
我深吸口气，说：“她被做局了！也是双簧局！还跟你脱不了干系！”
这才是起初我怔住的原因。
二军中的那个双簧局在我眼里就是小儿科，洛亦可中的这个就有些高明了。
二军两个月前扔的铃铛，胖子三天前给的子母扣，按老掌柜所说，洛亦可当天出的事，看似合理。
问题在于，洛亦可不应该这么快出事。
一来刚分开的子母扣不至于立刻害人，二来就是她汇远斋大小姐的身份。
俗话讲，古器藏蕴，近者纳福。
许多收藏界的大人物事业顺遂或者延年益寿，是因为沾了藏品中的一丝金气，贵气。
如果命格罩得住，比如皇族遗脉，封疆大吏后裔，甚至可以沾些皇气。
洛亦可的闺房摆设一看就是老掌柜亲手布置，成天接触那些珍品，效果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在中山紫苑住了一个月，被沾了地水的八角铃削减了精气神，绝对不会那么快着子母扣的道儿。
我把这些说给二军听，后者的嘴逐渐张大：“闯空门那伙人的能耐这么大？”
“那伙人就是小毛贼，做不出这种手笔，这个局高明在借势而为，将两件随机发生的事串在一起，坑了洛亦可。”我皱眉说。
二军沉吟几秒，一咬牙道：“瞎爷，咱不会真等洛家来问路吧？实在不行，我那钱不要了，咱直接开溜吧。”
我想都没想就给否了：“说的屁话，那你就真洗不干净了。”
之前胖子撤得很早，六宫粉黛照样敲打在我头上，二军根在勃北，我不能护他一辈子，何况我也缺钱。
“咱们只要铃铛，别的事一件也不掺和。问路的事你别担心，我顶得住。”我笃定道。
让洛亦可问路不是狂，而是想借机探汇远斋的底。我不会真傻到去住安心旅馆，饵已经扔了，我想看看谁来咬钩。
刚才的电话里，我说了收阴人的身份，也点明了知道昨天的事，很容易被联想到，有没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一看便知。
二军是明白人，知道我做这些多半是为了他，他掏出了裤兜里的防身家伙，狠狠说：“我跟你一起去！”
“少扯淡，又不是真去干架，我自己反倒方便。”我赏了他一脖拐，但心里还是挺暖和的。
说定了这事，我决定去村口踩点，顺带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身家归零的二军。
天黑路难走，下山也花了不少时间，我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
一天之内，二军再次气喘如牛，他抬头看向已经隐没在夜色中的破庙方向，埋怨道：“瞎爷，可别再让我爬这破山了，连个台阶都没有，一脚登空，万劫不复啊！”
我也挺无奈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还得过他体格子不行这一关，只好说：“我在村里给你找个人家住几天。”
二军摇头道：“也不好吧，要是洛家真来武的，伤了村民咋整？”
“进村？那就是找不自在了，洛家也算老地头蛇了，应该知道小莽村的莽字咋写。”我看着眼前不大的村子，唏嘘道。
我在这待了八年，小莽村的“光辉”事迹听了不少。
比如祖上出过几股大匪，靠打家劫舍占了这片地，民风彪悍又抱团。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不断，派出所三天两头往这跑，最近还在集体抗拒拆迁。
“这么生猛？那人家能同意咱借宿吗？”二军本来对这种类似黑道题材的八卦很是来劲，但听了小莽村的事也不免心虚。
我勾了下嘴角，笑道：“不但能，而且能让你住最好的瓦房。”
在勃北地界，只有两个地方我混得最好。
一个是桃仙姐当年的福利院，另一个就是山下的小莽村。
我拽着二军，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村里唯一的小三层瓦房前，直接推门进了院。
“唐龙！我来了！”
我那时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这次我推开了唐龙的门，几年之后的江湖道上，多出了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唐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