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似乎走到了我门口，脚步放得很轻，我屏息侧耳去听，他似乎往楼上走去了。

　　我皱皱眉，联想到白天姜父的话，以及他忽然的晚归。于是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跟了上去。

　　他进了姜父的书房。

　　里面骤然响起花瓶打碎的声音。

　　我顿住，站在书房门口想要努力听清里面的谈话。

　　里面传来姜父怒气冲冲的咒骂，和威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背着我处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他们给的那个项目能挣多少钱！对姜家有多大的好处！」

　　「姜黛是您的亲女儿。」裴遥的声音很低沉。

　　「我当然知道！姜家对她难道不好吗？她又没有受伤，这件事揭过去不行吗？我生她养她，她为姜家付出一点代价不行吗！」

　　「她迟早也得为了姜家去联姻的！」

　　我麻木地听着姜父的话，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房间里又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以及裴遥的闷哼。

　　我心脏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父冷笑：「别以为姜家未来真是你囊中之物了，我活一天，集团才存在一天。」

　　「为了让我们照顾你，你祖父才留了那么一大笔遗产。」

　　「说起来，姜家大部分的产业都是从你祖父那得来的。」姜父哈哈笑起来。

　　「虽然你的户籍还没有转过来，但姜家在你身上投资的可不小。」

　　「你和姜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要再干那些蠢事了。」

　　裴遥没再说话。

　　所以姜家的家产有一大半其实都是裴遥祖父留下来的？裴遥甚至连户口都还不在姜家，又哪来的继承权？

　　这和吃绝户又什么区别？

　　我在房门外，死死捂住嘴，心脏砰砰直跳。大脑不断运转，努力消化这些信息量。

　　等等……不对。

　　在听见又一个闷棍声之后，我迅速推开房门。

　　然后看到这一幕——

　　裴遥脸色惨白的半跪在地上，姜父正拿着棒球棍一下下朝他身上打去。

　　我倒吸一口气，心脏几乎漏了一拍。

　　我冲上去拦住姜父，「爸你干什么！」

　　我极力掩饰对姜父的厌恶，装作才发现他们的样子。

　　「你干什么打哥哥！是因为我们报警的事情吗？要怪就怪我好了！」

　　而后扶起裴遥，想要往外走。

　　然而裴遥从看见我进来的那一刻，脸色就更加苍白了，他眼睑下垂着。

　　我拉着他，他却没有动。

　　我的泪水在这一瞬间决堤，声音哽咽得几乎变样。

　　我在他耳边小声说：

　　「哥哥……跟我走」

　　「求你……」

　　裴遥没办法拒绝他哭泣着的妹妹，于是他沉默着跟我回到房间。

　　走出书房前，姜父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然而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因为裴遥的伤情看起来很吓人。

　　裴遥背坐着我，我径直掀开他的衣服，于是看见了那些青紫交叉的伤痕。

　　有刚打出来的伤痕，也有陈旧的疤痕。

　　我竟然以为他在姜家过着好日子。

　　我沉默着，找来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裴遥看着我，张了张口，想要阻止我，嗓音嘶哑「黛黛……没事的。」

　　我只撇过脸，接着上药，面色阴沉。

　　上好药，我就把他摁在床上坐着，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又掉眼泪了。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爱哭的人，眼泪好像怎么样都流不干。

　　我就那么边看着他，边流眼泪。

　　空气中传来裴遥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如玉的脸庞微微蹙眉，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又小心地擦拭我脸上的泪痕。

　　我温柔的哥哥啊，到现在也只想要安抚为你哭泣着的妹妹。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我们本应是陌生人。

　　只因为你的温柔，裴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