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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车身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争先恐后地覆盖在地面,花台上,把黑色的灯顶,绿莹的叶片,光秃秃的枝干染成纯洁的白色,挂上透明的晶体,如同新开的花。

  车内气氛安然,顾子风抬手,黑色的腕表滴滴答答的转动,在寂静的环境中,指针跳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和心跳声并存。

  两点了。

  两个人折腾得太久,岑溪已经困倦地歪着头在副驾驶睡着了,湿润的眼睫在热风空调中轻颤,脸颊被吹得白里透红。

  从顾子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岑溪的半边侧脸,藏匿在阴影中,只露出一截白玉的颈项,欣长漂亮,像是湖面戏水的天鹅。

  但这天鹅不是高傲的,而是自卑的,低劣的,无处躲藏的。

  岑溪即使困到意识模糊,也害怕自己的睡相不好,被顾子风嫌弃,厌恶。

  所以偏过头去,面向窗边,微张樱唇,睡得悄无声息。

  顾子风把车熄了火,打开车门。

  放在门侧的向日葵带着包装滚落到地面。

  车子碾过的雪地是脏污的,泥泞和纯洁的雪混做一团,变成深褐色,或者是浅黑色。

  顾子风长腿迈过这束已经快枯萎的花,看着上面沾染的泥泞,沉默半晌,把沾了脏雪的包装纸剥掉,解开漂亮卷曲的拉花,露出脆弱的花杆。

  他忽然有种揭开岑溪岌岌可危,却一直死守的伪装一般,然后单手拿着被掐得汁液浸染的花,将它放回车门侧。

  顾子风把岑溪抱起来,Omega没醒。

  走了一晚上的路,又哭又闹,就算是精力旺盛的Alpha也承受不住。

  所以岑溪睡得特别安稳,像回归了港湾的船,平静均匀地呼吸着,将脸靠在顾子风结实温暖的胸膛。

  管家一直在等着两个人回来,顾子风按响门铃,门立马就开了。

  屋内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在风雪而来的两人,顾子风冲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快去睡了,这里一切有他,才一步一步迈上楼梯,走进房间。

  别墅里的佣人办事效率很快,在他出去找人这段时间,就把主卧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床单是藏青色的,把雪腻的岑溪衬得更加白润,像开在荒原上的雪莲,羞涩地绽放花瓣。

  顾子风眸色深了几分,抱着人,轻柔地吻了下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唇。

  或许是陡然间换了环境,睡梦中的岑溪焦躁地皱了皱眉,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听不清的话,又沉沉地酣睡过去。

  不知道小Omega梦到了什么,竟然开始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顾子风被引得心神微乱。

  他熄了灯,在黑暗中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岑溪柔软的发顶,诱哄地拍着他单薄的脊背,上面的骨头清晰明显,瘦弱得让人心疼。

  “睡吧,岑岑,我一直都在……”

  或许是在梦中感应到了这句话,岑溪翻过身,双手双脚地缠上顾子风的腰间,身子往前蹭了蹭,带着浅吟的嘤咛,像小猫儿一样,怯生生的好听。

  这种感觉就像火柴摩擦过粗糙的颗粒面,带起火星。

  顾子风将岑溪的手从自己腰间拿下来,艰涩难耐道:“乖乖睡觉,别乱动。”

  他睡觉不喜欢抱着睡,这回让他有种被禁锢的感觉,像是藤蔓依附自己,争抢自己的水份,阳光,如同领地被入侵。

  好在岑溪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蜷缩着睡,没一会儿就裹着被子退到床边,缠着绷带的腿露在外面,微红的脚踝在黑夜无声无息地冻着。

  Alpha和Omega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开浅浅的缝隙,很狭仄,又如同天堑沟壑,将原本看上去很近的人,从心底远远隔离。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似乎局限于做过。

  岑溪又滚下床了,他想留给顾子风舒适的睡觉空间,就只能委屈缩短自己的,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就滚落下床,在新换的地毯滚了一圈。

  头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岑溪“啊”地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床上空无一人。

  他的退步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是一厢情愿,无用功般的付出。

  岑溪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掌的钝痛又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瞬间,他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自己的这番阵仗终于引起别人的注意,管家走进来,一脸担忧地将他从地面扶起来,叹道:“岑少爷,你怎么又从床上掉下来了?”

  岑溪坐在床边,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角,像幼儿园认真挨训的小朋友,一抬头,委屈巴巴的。

  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时候,他睡在中间,两边都是保护墙,不会掉下来。

  后来爸妈死了,他有过一段短暂的个人睡经历,床很大,他也没掉下来过。

  管家看着岑溪撞青的额头,顿了顿,轻柔道:“我去给你拿伤药,等会儿破相了就不好看了。”

  岑溪乖巧地坐着,等管家爷爷温柔地给他按揉额头的淤青。

  他抬眸,看着窗帘背后刺眼的白光,那是下了一整夜的雪,厚重的雪堆起来反射的光,类似于月亮,它能亮,不是因为它能发光,而是假借了太阳,才显得熠熠生辉。

  “先生多久走的。”

  管家放下手中的药,按照顾子风走前的吩咐,给岑溪的脚底检查伤口。

  “顾先生刚走不久,他还嘱咐我们不要打扰你,等你睡到自然醒,再给你做些清淡的饭菜。”

  绷带没有乱,因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所以没被蹭开。

  岑溪闻言,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像春风吹开波光粼粼的画面,一圈一圈荡起涟漪,躁动惹眼。

  顾子风的关心,是对别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嘱托,但岑溪视若珍宝,甘之如饴,

  如果可以语音转文字的话,他甚至想把每一句关心的小纸条揣在自己的怀里。

  吃过饭后,管家贴心地给他准备轮椅。

  岑溪虽然在顾子风面前安静如鸡,乖巧听话,但私下活泼好动,男孩子的天性,生性爱玩。

  他转着轮椅,在前院里抓雪。

  管家无奈,给他配套了一个黑色的皮手套,暖和而且不会浸湿,可以无忧无虑地玩雪。

  皮手套接近手腕上方,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熊耳朵,是他喜欢的小棕熊,岑溪举起手比了个耶,让管家给他拍下来。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明媚,在一大片绵延的白雪中,像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不是代表坚强,而是希望,阳光灿烂的希望。

  岑溪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其他瑕疵后,才给顾子风点了微信发送。

  他不厌其烦地记录生活,就算知道顾子风忙,可能连他的消息都不会看一眼,但岑溪会觉得很踏实,把自己的笑容发到顾子风的微信里,至少证明他存在过。

  等了差不多几分钟,顾子风果然没回消息,岑溪捏紧手机,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轮椅靠近雪堆。

  岑溪拿起雪球夹,沿着花坛摆了一圈的小雪鸭,可可爱爱,憨态可掬。

  像小雪鸭开家庭聚会,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一起了。

  佣人们铲雪时,笑得嘻嘻哈哈的,特意避开小少爷辛苦夹的鸭子,大家族不能缺少任何一名小雪鸭。

  到后面,岑溪滚着雪球,年纪稍小一点的佣人就拖着岑溪,把雪球越滚越大,两个球堆在一起,越滚越大。

  岑溪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先生,一个是自己。

  他走下轮椅,倚着栏杆上楼,在衣柜里搜罗出一件自己很早之前买的枣红色围巾,侧过头时,在衣柜缝隙里捡出一条领带,应该是整理房间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佣人没发现。

  顾子风的每一条领带岑溪都熟记于心,知道哪条领带和哪件西装最适配。

  但这条,只是眼熟。

  上面还有大块污渍,大抵是洗不干净了。

  岑溪想着,把它带下楼。

  给象征顾子风的雪人打上领带,瞬间,顾子风商业总裁的形象就跃然雪上。

  管家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少爷心灵手巧,这雪人和先生太像了。”

  岑溪被夸得眉眼弯弯,转着轮椅,给旁边的雪人戴上围巾。

  红色配上白色,两个颜色的极端,惹人注目。

  岑溪在雪人面前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时间,搓着手拍下照片。

  给顾子风发过去。

  「岑溪」:图片

  「岑溪」:小雪人要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吖。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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