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命的翡翠如意
古玩店的阿才眼尖，所处的位置视线也好，一眼就瞧见了跨进门的杨天祥，赶紧喜悦地喊道：“二少爷，您终于来了！”
杨天祥朝阿才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挺着胸膛像个大人似的继续往里走。
这时，封少春和牛勤耕也看见了杨天祥，在柜台里纷纷跟他打招呼。
杨天祥一边点头，一边观察着那两个来寻事的外地人，大步流星，直接往里面的小门走过去。
那两个外地人也闻言转过身，看向杨天祥。
虽然当铺里面有些黑暗，但杨天祥依旧一眼就记住了这两个外地人的模样：长衫公子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瘦长脸，颧骨略有些高，眉毛浓黑如剑，眼睛有神，也是漆黑如星，皮肤白皙油滑，似乎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爷，而那个光头随从，熊腰虎背，浓眉大眼，肌肉虬结，一看就知道练过多年的外门功夫，身手不错。
杨天祥和对方两人目光一交接，三人都是心头一震，知道彼此遇到了对手。
杨天祥年纪不大，但身材比一般同龄人高大健壮，又穿着一身练功服，筋骨肌肉露在外面，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眼睛顾盼之间的神韵，已经让两个外地人呼吸一窒，暗暗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杨天祥皱皱眉头，并不理睬他们，自顾自来到通往当铺里间的小门前，这时牛勤耕早已经打开小门，把杨天祥迎了进去。
两个外地人看着杨天祥进了当铺里间，小门又咣地一声关上插死，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看一边的三掌柜阿才，再看看外面黑压压的一群看客，门两边那两个怀里抱着洋枪的黑煞神一样的杨家洋枪队护院，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脸汗珠，不知道天气过热还是其他原因。
当铺里间，高柜台后面，其实别有洞天，就在北墙上，开着一个后门，连通着一个内间。内间足有两间屋子大小，有个门直通到院子里面，是当铺大掌柜平时处理业务的办公室。
大掌柜一般不在当铺站柜，除非有一定难度一定份量的大业务才出面拍板，当然，一二三掌柜都是大掌柜的属下兼徒弟，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随时都要找大掌柜出面。
封少春一眼看到杨天祥进来，喊了一声二少爷，就推开北墙上的小门，领着杨天祥走进去。
杨天祥跟在封少春后面，进去之后吃了一惊，里面居然有十多个汉子，细看一下多是当铺的记账保管工头，还有从自家客栈茶馆和饭馆临时调过来的壮汉，显然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大掌柜封少春，暗中差人调过来防备意外情况发生的。
众人都和二少爷熟悉，七言八语的一齐打招呼，杨天祥点点头，然后挥挥手，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众人身子不动，只是拿眼看着封少春。
封少春看一眼杨天祥，见他目光清明中带着坚定的神色，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就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才道：“大家都听二少爷的！有二少爷出面，啥事都能摆平！你们都出去吧，比平时要机灵点儿，提起精神头儿，有事我再喊你们！”
屋里的人应一声，一哄而散。
清静之后，杨天祥才看着封少春问道：“封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少春早已经年过花甲，是雁北典当界的一把好手，啥生意只看一眼，就知分晓，尤其鉴定珠宝玉器古玩瓷杂，更是分毫不差，一眼分明，所以人称封一眼。
本来封少春已经离开典当界归隐林田，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无奈他和杨天祥的爷爷杨善福几十年的过命交情，杨树林初干德益民当铺，就费劲力气把老爷子请出了山。
封少春答应最多干个三五年，等德益民干出了名堂，打好了基础，他也带出了合适的接班人，他就离开。
因着这层关系，杨天祥对封少春非常尊敬，平时总是封爷爷长封爷爷短，有空就来当铺看稀罕，还不停地问这问那，把封少春当了老师。封少春非常喜欢这个孩子，总是对杨天祥有求必应，悉心传授自己一辈子积累的知识。
杨天祥本就聪明好学，又有读书的底子，一来二去，封少春的大部分本事居然都让他学了过去，比封少春下力气培训的三个掌柜徒弟都还强。
听见杨天祥发问，封少春长叹一声，这才说道：“这件事情起因还在六天前。当时，柜上是老二牛勤耕站柜，外面的两个外地人来典当物品，老二见这两人分明一主一仆，眉目间一团正气，不像奸邪狠毒之辈，就没有提前推拒，准备接下这单生意。”
当铺的生意其实风险不小，很多偷盗抢劫的物品，往往被拿来兑换成银钱流通洗白，当铺如果贪图便宜收了这类当品，被官府逮个正着，有势力关系的东家会破财免灾花钱消灾，没后台没势力的东家则会落入官府的虎口，轻者倾家荡产，重者性命不保妻离子散。
因此，当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站柜的掌柜发现典当者来路不明很像土匪盗贼之类不肖之徒，就会临时编出一套诸如清账或者掌柜不在家只取当不典当之类的说辞，不等典当者说明要求，就提前推拒这档子生意，把典当者打发走。
封少春见杨天祥没有表示，等着自己继续说话，就接着说道：“等到人家把典当品一拿出来，老二就傻眼了，赶紧一边招呼着顾客，一边让打杂去找我。我当时正在库里盘点，赶到柜上，一看，也大吃一惊。人家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一尺二寸长的翡翠如意。这玩意是一眼货，全身阳绿，翠绿欲滴，一看就知道是正宗的老坑冰种，更稀罕的是它的工，精雕细琢，通体细活缠枝莲环绕如意云纹，生动鲜活，绝对是皇宫造办处的工，一定是大内流出来皇上赏赐大臣的东西。我干这行四十多年，过眼好物件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珍贵的宝贝。我知道事情大了，不敢拿主意，赶紧派人把你爹爹请来，让他做主。那天正好你爹在家，你爹过来看了东西，吃惊之下，也是犹豫再三，难下决断。一是这东西太贵重，怕来路不正，惹来灾祸。二是担心给出估价后，人家典当的数目大，我们当铺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令同行耻笑。最后我和你爹爹商定办法，哪怕丢了面子，也不给杨家招灾。”
说到这里，封少春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们德益民本来就是想为百姓服务，坚决不挣不义之财，我也是看你爹爹宁愿亏本，也把绝当的衣物农具家具等百姓日常家什无偿送回典当人家，本息全免，这才尽心尽力给你家做事，无怨无悔。”
听到这里，杨天祥发自心底的感激道：“封爷爷您的恩情，我们杨家上上下下全记得呢。”
“记得不记得我并不太在乎，我这么做不是求你们杨家回报，而是觉得像你们杨家这么好的东家太少，我给你们干，也是在积德行善。”
“这么说，翡翠如意你和我爹爹没有收下？”
“要是没有收下翡翠如意，怎么会有今天的祸事？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件翡翠如意，给杨家埋下了祸根，也算是把我一辈子的名声给毁了！”
封少春脸上露出懊悔至极的表情，沮丧万分地说道。
杨天祥见封少春这个样子，吃了一惊，才知道事情看来比自己想的还严重，杨家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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