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师爷蔡得弟
除了“三房六班”外，知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助手——师爷。师爷一般有两个，一个叫做刑名师爷，熟悉律法，主要帮助知县审案；另一个叫做钱谷师爷，主要替知县算账。
师爷不是朝廷配置的，而是知县自己聘请的。所以，师爷拿的是县太爷的工资，不拿朝廷的俸禄。而且，和“三房六班”不同，师爷是随着知县流动的。比如，知县升迁做了知府，或者知县调任到其他县，师爷都是跟随而去的。
周典没有自己聘请师爷，一是他自己学问渊博，一般朝廷律法都牢记胸中，至于钱粮算账，周典从小就帮助父亲打理家族生意，对周典来说更是小事一桩，何况花自己的钱来聘请师爷，是那些胸无点墨花钱买官的纨绔少爷干的事情，他周典要是也花钱请师爷，背后有个人垂帘听政，那对他周典就是天大的侮辱，是对周家世代书香门第的天大侮辱！
周典来到浑源，经过多方考察，觉得蔡得第是个可用之人，胆小能干，虽然有点小心眼，但绝对会拿捏火候，不会超过应该的限度，所以，周典就继续让他干贴身伺候的签押房大老先，不但要掌管印信签押重要文书，处理重点秘密事件，还要管理自己的书房兼办公室，成了自己类似西洋机构办公室主任的人物。
除此之外，蔡得第还在周典力有不逮分身乏术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客串一下钱粮和刑名师爷的角色，代替周典处理部分钱粮和官司案件，如此一来，蔡得第自然就成了周典在浑源县的最核心幕僚助手。
周典看着蔡得第，尽量和缓地问道：“蔡处长，到底发生了啥事？”
“老爷，是杨家的二公子杨天祥擂鼓鸣冤，来请州衙主持公道！”
“杨家二公子？”周典眉头一皱，不解地问：“杨家好歹也是浑源有数的家族，最近更是声誉鹊起，风头正盛，杨家老爷杨树林和刘家老爷刘芝圃双峰并立，号称杨半城，他们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需要我们主持公道？”
蔡得第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听说是杨家的德益民当铺遇到了麻烦，有两个外乡人托当的翡翠如意被掉包了！”
周典一愣：“竟然还有这等事？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到杨家的当铺里闹事！”
“老爷，看来这事不简单，两个外乡人不是省油的灯，杨家似乎遇到麻烦了！”
“蔡处长，我们都实行新政了，你喊我局长，或者县长，不要喊我老爷！”
周典眉头一皱，一边思考着杨家遇到的问题，一边嘱咐蔡得第。
蔡得第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是，我记得了老爷！”
周典有些无语。无论他嘱咐多少遍，蔡得第都不愿意改口。也许蔡得第觉得只有口口声声喊周典老爷，才能证明自己永远把周典当主人，永远都不会有二心。
周典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既然事关浑源杨家，那就不是小事情，何况德益民当铺是浑源唯一一个真心为老百姓着想的当铺，我们绝对不能让不法之徒钻了空子。”
蔡得第有些意外地道：“老爷，大热的天，你这是要亲自断案？”
周典一边往外走，一边扣着身上警服的扣子，同时认真地说：“蔡处长，你要知道，杨家和浑源第一家族刘家可是儿女亲家，一旦出了漏子，可是事关两家的声誉，万万不可马虎！”
听了知州周典的话，蔡得第额头上再次沁出一层冷汗。是啊，身为一个浑源本敌人，他怎么就把杨家和刘家的这层关系给疏忽了。
浑源古城内，有刘黄卞秦杨赫赫有名的五大晋商家族，其中又以刘家为首。但是随着五大家中的杨家逐渐强大，一时和刘家并驾齐驱，且有逐渐超过的势头。因为一次雁北土匪抢劫事件，杨家老家主杨善福对刘家老家主刘仁义有救命之恩，所以两位老家主做主刘杨两家联姻，刘杨两家的联姻，当时就震动了整个浑源城。
杨刘两家成亲戚之前，杨家的地位和实力和刘家还是有很大差距，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杨家是武官出身，祖上在明朝太祖年间来浑源镇守，从此就在这里繁衍生息，逐渐成浑源望族，垄断浑源的大部分铁器生意和硫磺生意。而刘家则是浑源本地文官出身，先祖在元朝时候就凭科举中状元入仕，明清两朝依旧进士举人连绵不断，家世煊赫，垄断浑源最赚钱的铁器生意和中药皮毛煤炭生意，创建大名鼎鼎的浑源第一当和中药名店和恒盛，是浑源无人可以比肩的名门大族。杨善福是杨家嫡系长支，杨家其他支系并无特别兴旺人家，而刘仁义只是刘家嫡系中的一支，其他支系也很兴旺，在浑源周围都各据一地，势力极大。
因为杨家好武，世道又太乱，所以杨善福相信自己的力量，从开始就聘请拳师组织自家子弟成立洋枪队来保护自己的生意，同时也注意江湖规矩。江湖人粗豪，自然和有武艺在身的杨善福更容易交往，杨家的江湖朋友一样很多。而刘仁义则一味花钱买平安，自己并不注意培养自己的武力，结果就经常遭遇不讲规矩的贼寇和散兵游勇抢劫。刘仁义一次在雁门关外遭遇雁北悍匪抢劫，对方不但要劫财还要杀人灭口，就在绝望之际，杨善福正好从此路过，闻讯带领洋枪队赶去相救，打跑匪徒，救下刘仁义和他的随从属下。刘仁义为报答杨善福的救命之恩，永续两家的友好，就约定两人的第一个孙辈，如果都是男的就结拜成异性兄弟，如果是都是女的就结拜成好姊妹，如果一男一女，就结成夫妻，确保两家好上加好亲上加亲，永续友好，互相扶持帮衬。
就这样，现任杨家家主杨树林的大公子杨天吉和现任刘家家主刘芝圃大大女儿刘玉婵从小就订下娃娃亲。
杨刘两家成为重要的亲戚后，两家联手，几乎就成为可以成为主宰浑源城的存在。
以周典和刘半城的交情，事关杨家的这件官司，他肯定是要亲自处理。也难怪知县周典对这件案子这么重视，因为对于浑源县来说，凡是牵扯到浑源五大家族的事情，哪怕鸡毛蒜皮，也都是大事情。
蔡得第加了小心，赶紧跟在周典后面加快脚步，匆忙地往原先知州审案的前厅大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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