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阴影中的声音
张桥与边疆的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张桥看了出来，边疆有很多话都放在心里，在过去的八年中，一直没有办法对别人说。
所以他来接张桥，更多的是想倾诉。
“知道这世界上最诡异的事情是什么吗？”边疆往嘴里塞了块带皮羊肉，“是发生过后，那些老鼠越来越少了，我说的不是数量，而是那种事情不再发生了。”
边疆说的事情，是街边和巷尾，再也看不到那些站立着的老鼠。那些本来不断走入到人们视线中的老鼠，慢吞吞地消失了。
“河西市的鼠患也在减轻。”边疆低声说道，“我们这儿的灭鼠办公室每年都有统计，七年前，河西市的老鼠数量大概降到了七千只，这是一个非常低的数字，而且，活动范围也缩小了。”
这件事情，张桥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在第二年的春天，也就是七年前，晶晶和她的母亲，在纷纷议论之中，离开了河西市，前往南方。
从那刻起，街头确实很少能看到站立着的老鼠，老鼠像是消失了。
但是在普通人看来，这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些老鼠当然就来找那对母女的，老鼠要娶亲的！”
“那老鼠，对了，我记得见过最多的，是那只眼角上带着伤疤的老鼠，一定是看中了那长得最漂亮的妈妈。”
“唉，那对母女给咱们带来了多少麻烦啊！”
张桥没有说话，他眨了一下眼睛，终于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那案子，”张桥低声说道，“你们要怎么处理？”
“候某某报案的那案件，他主动撤销了，我们还没有同意。”边疆说道，“我们要了解情况，你要是见到了钒晶晶，记得让她来我们警局一趟。”
“那个候某某是有底子的。”边疆低声说道，“坏事也没有少干过，这些年靠说老鼠的评书，挺红火的。我也搞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喜欢听这些东西！”
“因为有神秘性，有些东西半信半疑之中，反而有人相信。对了，边哥，”张桥突然问道，“现在老鼠主要在哪里活动！”
“南城魔鬼谷有时能见到，”边疆低声说道，“魔鬼谷的北边不到三千米，就是那座汉时就建造的粮城。”
张桥只觉得自己的手机微微一震，他低头一看，晶晶已经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
“到了河西市吧，我在通天河北岸的通宵渡口边的那块黑油池，能来见我吗？”
张桥把手机一按，只见边疆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
“同学给你来信息了？”边疆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家，一定很忙，吃完咱们就散，兄弟！”
张桥谢绝了边疆开车送他，冷风把张桥的头脑吹醒了。通天河桥是座巨大的铁桥，最初被建造起来的是座铁路桥，从河西市西北方向的油田里产出来的油，被铁路运到河西市的南岸；然后在这里分装到25公斤的油桶中，最后由驴马，驮着油桶，运往全国各地。
在八十年前的卫国战争中，河西市石油依靠驴马运到全国各地，西南大后方正是因为河西产的石油，而保持公路运输的畅通。
铁路桥南岸有一处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黑色污迹，就是八十年前石油泄漏形成的一块污迹，大伙儿都叫这污迹为黑油池。儿时的通天河渡口只有周五、周六是通宵的，现在则是全年通宵，只要你来到河西市，不论何时，都能坐上轮渡往返于通天河南北两岸。
一艘渡轮正从北岸的码头缓缓地行了过来，汽笛在宽阔的河道上空嘶鸣着。
黑油池上空无一人，张桥呆呆地站在那块污迹中，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是晶晶的信息。信息上只有一句话：“我在渡轮上，等着我。”
那艘渡轮不断地调整着方向，终于慢慢靠上了码头。
深夜十一点的夜晚，渡轮的前甲板上站着一对小情侣，情侣的身后空无一人，靠上码头后，那对小情侣走下了船，五分钟后，渡轮长鸣一声，已经慢慢离开了码头。
张桥呆呆地看着渡轮，他的腰上突然缠上一对温柔的手，“别回头，是我。”
晶晶的声音传到张桥的耳朵里，渡轮一驶离，张桥头顶上的探灯也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他突然间明白，这是晶晶要跟他见面的方式。
在黑暗中见面，为什么呢？
“老猴子报案，说你涉嫌伤害他。”张桥低声说道，他想转过头去，但是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他觉得身后温软的身子已经完全贴了上来，连头也无法转回。
“这是我与她身体最接近的一次吧？”张桥在心里问道。
还有一次，那是初中时什么男女混和接力跑，天知道那是什么老师想出来的鬼主意，而且还安排男生跑第一棒，女生跑第二棒。
第一棒中，张桥跑了第三名，接着是晶晶接棒。接棒时出了点差错，从第三落到第五。晶晶拼命地跑，终于又冲回到第三位。但是在冲过终点时，晶晶摔倒了。
张桥记得，自己很小心抱起她的腿，没有一丝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女生的腿挺香，但也挺重。晶晶小腿上的比目鱼肌比他的肌肉柔软多了，手掌按上去时，带着一股带着弹力的温软。
清除膝盖伤口上的灰尘，抹上碘酊，最后，包上纱布。
那一次，他觉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等他反应过来他是在帮女孩子包扎伤口时，他发现四周同学的眼光有些不一样。
就在这时，晶晶突然向他的身边坐近了一点。
“别怕，我不痛。”他记得她当时这样说。
“我不怕。”张桥突然自语般地说道，“你，你还好吗？”
她的身体压在他的背上，张桥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晶晶的心跳，就在这时，张桥听到了晶晶的声音。
“我这次回来，不是参加同学会。”晶晶低声说道，“我要来办三件事情。”
“嗯？”
“我想找到我的那只猫，它在八年前时失踪了，就在发生那晚；我要找到那只眼角带着疤的老鼠，我，我，”晶晶本来想说，她要从那只老鼠身上找回她失去的东西，但这句话太长，而且在逻辑上也不通。
但是自己还可以找到一件事情。
“我还想见你。”晶晶低声说道，“你别说话好吗，我们好久没见。我……”
就在这时，张桥和晶晶，几乎同时听到一个尖刻的声音。
“你们好，我的朋友。”
这是老猴子的声音！
张桥和晶晶几乎同时跳起来，顺着声音望去，他们看到不远处码头向下的台阶入口处，隐约站着一个人影，那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钒晶晶。”那身影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没错，是老猴子，他的脸色漆黑，戴着一顶高帽，“你竟然敢来找我，你胆子不小啊。”
晶晶捏住自己的右拳，关节发出卡卡的声音。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