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鼠与猫
那是一块洼地，夏季修水管时没有填埋好，阿可就躺在那里，浑身是血，腹部上已经被撕开了，脖子上也有好几处伤痕，伤口看起来像是锥形的，像是被钉子钉进去的。
那是老鼠咬的，老鼠们想咬住阿可的脖子，阿可甩动着她的脑袋，躲过去了。
晶晶估计至少有八到九只老鼠伏击了阿可，这是一场老鼠对猫伏击战。阿可腹部的伤是被鼠爪撕裂的，非常严重。
晶晶把阿可抱回了家，在工会上班的母亲多少会一点医术，她们把什么药都用了。
阿可受伤当天晚上的反应并不重，它一直在昏迷。
第二天早上九点，阿可苏醒了，然后，开始发烧。
体温从较低的38.2度，突然升到了40度。
猫的体温比人体温高，但发起烧来，猫撑不了多久，因为它的身体太小。
母亲用了一切可以用的药，抗生素、板兰根，最后，母亲从冰箱里取出了她储存下来的人体蛋白注射液。
那时候阿可已经烧了一个多小时，可以说，也许快要死了。
母亲当时也哭了，她认为阿可是保护晶晶受到老鼠的攻击，因为老鼠们需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任何敢于挡住它们的生物，只有死路一条。
人体蛋白注射入猫的身体之后，阿可的身体突然间开始抽动起来，晶晶记得自己当时几乎要崩溃了，她紧紧地握着猫的爪子，她只觉得那爪子似乎想挠什么，但猫的眼睛突然间睁开了，圆圆的瞳孔，晶晶的身影映到了猫的眼睛里。
阿可认出了晶晶，它张开了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脑袋一点点拱到了阿可的手掌心边，接着又沉沉地睡去了。
晶晶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裂开了，她知道，猫可能知道自己要死了，它想死在自己的手掌边上。
晶晶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猫的身上，她觉得阿可要走了。
阿可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变凉，也许是人体蛋白起了作用，也许，死亡前的身体都会变凉。
但晶晶错了。
阿可的烧慢慢退去了，它没有死，退完烧的阿可，呼吸声音越来越粗，后来竟然打起了呼噜。
阿可沉沉睡去，这一次，它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晶晶记得自己把脑袋枕在猫的肚子边，她害怕自己的头发刺到猫，于是还在猫的肚子垫了一条毛巾。
退烧的过程很快，只有十余分钟。接着，阿可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晶晶记得，她一直陪在阿可的身边，也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晶晶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有点点潮湿，难道自己又哭了，她睁开了眼睛，只看到阿可小心地用舌尖轻轻地触着她的额头，看到她醒来时，阿可不好意思地张开了嘴。
晶晶记得自己一下子把猫抱住了，痛哭了起来。
这次，母亲终于同意晶晶收养阿可，母亲似乎把阿可当作另一个孩子。
“也许这就是老天要给我的孩子们。”母亲说道。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
老鼠们已经发现了，晶晶救下了猫。
它们不断爬到晶晶的家里，即使是顶楼，它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到。
会六只老鼠，站在客厅的窗台上，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但是阿可失踪的那天晚上，也就是发生了的那天晚上，窗台上爬了七只老鼠。
其中有一只老鼠，右眼角的下方，留着一道长痕，它个头最高，一尺多长的身体，身体完全直立起来，而它身边六只老鼠，甚至故意放低了身体，让它显得更高。
它是鼠的头领。
七只浑身黑毛的老鼠，瞪着黑色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屋内。
晶晶静静地看着这群在窗台上围上来的老鼠。
老鼠的脑袋前方的玻璃，正在一点点变白，那是老鼠呼出的热气产生的白雾。
那只头领老鼠，在玻璃窗上的白雾上，用爪子轻轻划出了三个字。
“交出猫。”
阿可呜了一声，身体准备弹出去，一头撞向玻璃，阿可的身体一下子被晶晶给抱住了。
怀里的猫发出呜的一声低吼，狸猫身体里那股猫科动物的本能，正在一点点燃烧起来。
记忆慢慢褪去。晶晶回到了现实里，老猴子扭了一下身体，鼻子微微抽了下，像是闻到了晶晶身上的气息。
“你是女人。”老猴子的声音变得轻佻起来，他扭了一下身体，“像我这种知名艺术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警察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抓住伤害我的罪犯，你是逃不了的。现在放了我，我吗，嘿嘿，一切都好商量。”
晶晶的手指一下子捏住老猴子的喉管上，那喉管又软又粘，像黄蟮的身体。她的手微微一一用力气，只听到了哧的一声，那混蛋竟然放了一个屁。
“求，求你别杀我……”那老色鬼抖了起来，“女侠，求求……”
“候先生。”晶晶低声说道，“评书最初出现在北宋的前期，当时在山东、江苏以及浙江流行，我们河西没有评书。河西有河西吼歌，那是唱出来的歌，你的评书，当不了河西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要是杀了你，我确实逃不了。不过，我可以伪装成你的主子杀了你。比如，是老鼠杀了你！”
话音一落，晶晶微微松了一下手，让一股空气涌动了老猴子的喉咙里。
她只觉得老猴子的身体一下了颤抖起来，刚才的话像是击了老猴子的心。
“河西一直有老鼠，那粮仓让老鼠在这里生了根。”晶晶低声说道，“什么老鼠带着士兵找到了粮食，这些鬼扯的东西统统是你编出来的，这里的老鼠一直是祸害。我查过资料的，直到十二年前，河西市的鼠患依然非常严重，严重到每年都有一次清鼠运动。”
老猴子的身体又抖了一下。
“八年前的夏天，河西市的鼠患突然间减轻了，整个城市很多地方都看不到老鼠。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下水道、野外的花坛里，经常能看到死去的褐家鼠，死去的老鼠身体都很长，而且很肥胖，那些死去的老鼠，喉咙统统被咬开了。”
晶晶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但她还是想起来了自己家要出租的空屋里，那屋子里一股股浓烈的血腥气，那些血腥气正是老鼠留下来的。她去过一次，因为当时她正在小区里，被警察拉了过去。
“我们这儿没有蛇，死去的老鼠又是体型最大的老鼠，但即使它们最猖狂的时候，也不敢在傍晚出来，更不敢靠近人，它们更不会站起身体来，像人一样的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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