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鼠怪与人心
河西市被通天河水分成南北两座城，北侧是高地，城市的新城区建在这里。这里楼房林立，一片繁华的影像。
城市的南侧，四十年前建造的灰色的老式筒子楼建筑互相依偎着，楼房中间，偶尔还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有些空地上残留着破损的仓库和已经破旧不堪的烟囱。那是停工了近二十年的老工厂。
钒晶晶站在北城一家宾馆的客房中，隔着窗户，她看着破旧的南城。她是个美丽的姑娘，雪白的鹅蛋脸上，两腮微微发红，翘起的睫毛轻轻地眨了眨，乌黑的头发松垮垮地在脑后扎了一个髻。
“你好，河西。”钒晶晶看着这座七年没有回来的城市，城市变化了许多，北城多了很多高楼，没变的是南城，不，那儿变得更破旧了。
她轻轻地展开了手心，想起了母亲临走时最后一句话，“别去了，孩子。”
钒晶晶蹲了下来，她从自己的行箱里取出一个皮肤背包，背包里放着放着两个巴掌大小的喷壶，她轻轻的晃了晃，喷壶里的液体发出轻微的哗的一声，那声音让她觉得安全了许多。
手机嘟的一声响了，是张诚的信息。
“我今天晚上就能到河西市，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吗？”
钒晶晶有些凄凉地笑一下，她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时近中午，她没有到餐厅里的自助餐厅里吃饭，而是吃下了两块长条巧克力和一根蛋白质棒，她从箱子里又抽出了一个腰包，将那两个喷壶，小心地塞入到腰包。
钒晶晶似乎有些紧张，她听到了中午十二点的钟声。
咚，咚，咚。
“故老传说。”钒晶晶想起自己曾经请教过的一位生物学家，“老鼠是可能变异的，他们本来就很聪明，而且有时候又懂得使用工具，老鼠没有变成人的原因很简单，他们身体太小了，被人类用物理力量阻杀了。”
她记得自己点点头，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有鼠怪，就是那种进化成拥有人类思维和行为的鼠怪，比如，在自己在河西包装厂里经常见到那些怪物们。
那些鼠怪们出现在八年前那个冬天的傍晚和黑夜里。
老鼠们三三两两地在人烟稀少的厂区里行走着，有些时候，他们会故意在某个路口站起身来，挑衅般地看着在马路上行走的人；有时候，老鼠们甚至会慢吞吞地走过路口。
最初这种情况只在深夜出现，后来傍晚也有了。她把这一切都跟生物学家说了。
“你怎么看这样的现象？”那位生物学家问道，他还专门给钒晶晶递了杯水，“孩子，你似乎对于老鼠很感兴趣。不过，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心理上推动的行为。”
“老鼠的心理吗？”钒晶晶低声说道，她摇了摇头，“我不渴。”
事实上她很渴，但她养成了不喝别人递来的饮料的习惯。
“是的，当一种生物把自己当作人之后，就会学习人的一切。”生物学家说道，“我们经常在猴子身上看到，猴子会习惯性地表演一些人类特有的行为，但是猴子被当作观赏动物，他们的行为多是以模仿并讨好人类。”
“但是老鼠不同，老鼠不需要讨好人类。你说的，老鼠会故意在傍晚出现，那是他们想看看附近人类的反应，如果人类的反应过激的话，他们就会收敛，不再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如果人类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感到恐惧，他们就会接着不断的挑衅人类的底线。”
“一句话来说，去模仿强者，产生强者的支配感，是高等的生物特有的一个心理过程。”那位生物学家说道，“说心里话，我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老鼠，如果你再见到，记得拍一张照片给我。”
钒晶晶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背包里还有其他的装备；一只伸缩式的棍棒；一只发光发热的防身棒，有点像科幻电影中的光剑；还有一个二氧化碳灭火棒。灭火棒太沉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弃它，但是带着也许有用。
从河西市离开之后，钒晶晶在南方上了大学，她的运气很好，赶上互联网的时代，在上学时期打工挣下的钱就能养活自己和母亲，她来到河西市只有一个目的。
找到那个在七年前陪着她和母亲最后一程的那个家伙，在那些黑暗的夜晚中，那家伙像一头猎豹一样站在客厅里，它昂着高傲的脑袋；窗户外，七八只老鼠直立起身体，不断的张着嘴，对着她和母亲乱叫着。
在八年前的秋天，钒晶晶和母亲就被老鼠们盯上了，老鼠们会突然出现在她家的窗外和门外，有时候，老鼠们直到了清晨六点半，才会依依不舍地从她们家门口离开。
整个单元的住房们，都在疯传着，她母亲被老鼠看中的谣言。
“只要你妈跟着老鼠走，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她去跟老鼠也不错啊，老鼠对自己老婆可好了，这样天天老鼠在单元楼里站着，你叫我们怎么生活！”
“我家有病人，你妈最好赶紧嫁给老鼠，要不我们出了什么事，全部都由你负责。”
从单元楼里的邻居，到整个河西包装厂的大部分居民们，几乎全部用这种态度对待钒晶昌，她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家是鼠患的受害者，为什么这些人要把自己当作罪犯。
“反正只要你们消失了，这些老鼠就不会再这样猖狂，这一切都是你们家惹的祸。”
她也尝试着报警，但是这些老鼠似乎真得成精了，只要警车一出现，立刻就从她们家的门口消失了，连警察也没有办法。
“我相信你们说的事实。”那位叫做边疆的警察说道，“但我不可能在你们家门口守着啊，要不，买点捕鼠纸试试。”
捕鼠纸根本没有用，家门和窗户外的老鼠，会小心地避开捕鼠纸。有些老鼠们甚至会运来泥土，铺在捕鼠纸上。
在数十个绝望的夜晚，除了那个陪在她和母亲身边的阿可，只有两个人来看过她。
阿元和张桥。
阿元每隔几天就会缠着自己家里的送货司机，给晶晶带点东西吃，有些时候是薯片加奥利奥，有些时候是方便面。张桥则会给她送点生活用品，有一次，他甚至送来过卫生巾。
“我觉得你需要啊。”张桥低声说道，“我去商店买的时候觉得很正常，我听说，魔谷峡谷夏天有大水，大水退去后，有些地下河道露了出来，我们有空去看一看。”
钒晶晶从记忆里慢慢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湿润，她知道喜欢自己的男人很多很多，但只有张桥应该是最害羞的那个。因为有一次，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时，张桥的手又向着虚空抓了一下，接着慢慢退了回去。
她有两个计划，不，准确地说，这两个计划是并行的。
今天下午，她自己去逛街，让自己好好看看这久违的河西市景，当然，如果老鼠们有心的话，也能看到她。接着，她在晚上要进入北城的小剧场。
每周三、周五、周六，北城区的话剧小剧场，在八点半都会表演评书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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