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莫成说，治疗并不只有一次，需要一个月，让我慢慢忘却那些事。

　　第一次在心理治疗所的床上醒来，我惶恐不安，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到淡雅的栀子花香味飘进了屋内，我才慢慢回想起来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我曾经的学长闻缙在酒局外找到了我，带着我离开，他帮我包扎了伤口，又送我来了心理治疗所，甚至为我垫付了治疗费用。

　　我感谢他的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回报，他像是看穿了我想的什么，告诉我没关系，等治疗完成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

　　他告诉我费用不要着急，等我好了起来，可以成为他的影片主角，多少的治疗费都能赚回来。

　　他说，就当是他放在我身上的投资。

　　随后他带着我离开，我尤在梦中，心神不宁，下楼梯时一脚踩空，闻缙向我伸出了手。

　　我却下意识躲开了闻缙的手，我害怕被人触碰，却又立刻说了声：「对不起。」

　　这话一说出来，我们俩都呆住了。

　　闻缙心疼的看着我，眼底的情绪我看不懂。

　　而我则混乱又惶恐的思考着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

　　虽然很多记忆在我脑海里淡去，但我却还记得有人讨厌我这样，每次我下意识的躲避之后，都会迎来他厌烦的目光。

　　我看向闻缙，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闻缙并没有露出那种令我害怕的厌烦神色，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若有所思。

　　片刻后，闻缙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让我握着雨伞另外一头，牵着我慢慢走下楼梯。

　　只有十几步的阶梯，我却走得心神恍惚，好几次差点摔倒，是闻缙抓着伞的另一头，稳住了我。

　　我记得自己强忍着不适，去接受那个人的靠近，只因为我爱他，我害怕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

　　但闻缙却用行动在告诉我，不愿意的话就可以不用触碰。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周都会去几次莫成那里。

　　闻缙风雨无阻，每次都会来陪我。

　　我告诉他不必如此，他说他只是在尽一个学长的义务。

　　治疗中期，我开始回忆起大山里的生活。

　　那些恐怖的殴打和血迹斑斑的过往都被翻了出来，虽然每记起一次我都会淡忘一分，但那种恐惧感却留了下来。

　　我变得一惊一乍，一点小事都会流泪哭泣，也更加害怕与人的触碰。

　　闻缙并没有因此不耐烦，他知道我害怕见到人，就很少出现在我面前，每次送我去心理治疗，都会选人少的路。

　　一次我在他车上睡着了，醒来看到他的背影恐惧的大叫起来，他安抚了我许久，下一次，他就在车上装上了挡板。

　　那天我治疗出来，他戴上了毛茸茸的小鹿帽子，手里还拿着甜筒，他笑着问我：「我看起来像不像帮圣诞老人拉雪橇的小鹿？这样你看到我就会想到有礼物，会不会好一点？」

　　我刚刚治疗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哭，现在脸上还有泪痕，看着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可爱。」

　　接过甜筒的时候，我看到闻缙小鹿帽子下的耳朵红了。

　　我又开始担忧起来，神色复杂看着他：「治疗完成之后，或许我不会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

　　闻缙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你也不用记得，到时候你应该去迎接你的新生活。」

　　后续的治疗进展得很顺利，我的情绪渐渐趋于平缓，看闻缙的眼神也越来越陌生。

　　闻缙却依旧笑着，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他每次来都会再一次进行自我介绍，说他是来载我去圣诞老人那里的小鹿。

　　还说我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治疗的最后一天，闻缙来送我。

　　进门之前，我回头说道：「谢谢，但是对不起。」

　　他摇摇头，微笑着对我说道：「没关系，进去吧。」

　　我回过头，走进了那扇名为忘却的大门。

　　随着莫成温润声音响起，这三年的记忆在我脑海消失。

　　醒来后，莫成目送我出门。

　　我迷茫的看着这陌生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熟悉的栀子花味飘来，笼罩着我。

　　「闻学长！你怎么在这？」

　　闻缙看见我出来，喉头微动。

　　「教授让我来的，说你第一次谈合作会不熟练。」

　　「对不起，我把你的合作弄砸了。」

　　闻缙低垂着头，满满的歉意。

　　我笑了起来，眼神清澈：「别这样，大不了学长再多给我介绍几个单子？」

　　在我的记忆里，闻缙是我的直系学长，也是老师最为得意的学生。

　　大一刚入学就因为拍的纪录片一炮而红。

　　闻缙听后有些吃惊，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摸了摸脸，尬笑：「怎么了？我脸上沾了点什么吗？」

　　他失笑，眨着眼道：「只是觉得你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

　　我不以为意的摆手解释：「刚刚做了点小手术，有些东西记不太清了！」

　　「不过医生告诉我，是我自己强硬要求的，想来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记不清楚也挺好。」

　　闻缙听后，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我竟然从中看到了一抹心疼。

　　「我这样不好吗？刚刚看了看我身上有很多伤口，我之前过得一定不太开心！现在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话还没说完，闻缙突然掉落的眼泪吓我一大跳。

　　我慌乱的在包里翻找着纸巾，手机却显示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上面的备注是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