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八零

　　“别嚷嚷了！离就离！”

　　陆怀安猛地一拍桌子，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一大把岁数了，孙子孙女都有了。

　　闹什么离婚！

　　丢不丢人！

　　“陆怀安，我嫁给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从来不知道！”

　　妻子哭得梨花带雨，态度却很坚决。

　　非离婚不可。

　　陆怀安气得转头就往屋里。

　　结婚这么多年，好吃好喝，衣食不愁的。

　　她哪来这么多委屈？

　　“惯的些毛病！”

　　陆怀安越想越气，张口就骂。

　　一个没留神，脚上绊了门槛，重重摔倒在地。

　　耳边乱哄哄的，但他脑子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上次妻子绊到门槛，是不是也这么疼？

　　。

　　陆怀安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土屋门口。

　　土屋外挤了一堆的人。

　　“怀安，快啊，快上去叫新娘子开门！”

　　有人爽朗大笑，拍了陆怀安一下。

　　陆怀安这才回神，吸了口气，往四下看了一眼。

　　他身后是他兄弟和老爹叔公几个，都是一头一脸的汗。

　　手里各拎着一袋米和两个箩筐，里面塞着两只鸡和几捆布。

　　陆怀安闭了闭眼，忽然明白眼下是什么时候。

　　一九八零年，十月三日。

　　农历八月二十五。

　　他结婚的好日子。

　　他这是来迎亲的。

　　陆怀安倒吸了一口气，掐了自己一把。

　　嘶，真疼。

　　不是做梦，自己是真重生了。

　　重生也好，省得一大把岁数了还得离婚，丢人！

　　想到离婚，想到妻子那委屈埋怨的脸，陆怀安的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有些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自己重生到这个时候了。

　　反正迟早要离婚。

　　既然妻子后悔嫁给自己。

　　干脆，现在就别结了吧。

　　“爸……”

　　陆怀安回头，冲他爸喊了一声，拉着他往旁边走了走。

　　“爸，我是想，这婚……要不干脆不结了？”

　　“你在说什么混话！”

　　他爸瞪大了眼睛，气得七窍生烟。

　　“不结？你多大年纪了！想打一辈子光棍是不是！要不是沈家穷，吃不上饭，能把这小姑娘给你讨回去做老婆？美的你！”

　　他爸气呼呼的骂着。

　　陆怀安的表情却愣了。

　　突然就想起来，自己一直对妻子数落的那句话。

　　“我条件这么好，当年能娶个家里有钱有田的媳妇！要不是因为你家快饿死了，我才不会娶你，我这算是救了你家一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闹脾气？”

　　结婚这些年，妻子对他抱怨，发脾气的时候，他总是用这句话来堵妻子的嘴。

　　可是，他却忘了。

　　他家人口多，又十分的穷。

　　十几岁就开始托人介绍媳妇，但人家一听他家好几个兄弟，个个都不乐意。

　　拖到最后，他差点都要打光棍了。

　　要不是沈家太穷，他原是娶不到沈如芸的。

　　当年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自尊心闹的，随口瞎咧咧，给自己找个面子。

　　谎话说久了，连他自己都当真了。

　　真以为自己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娶了妻子。

　　“发什么愣！”他爸气得打了他一下。

　　陆怀安回神，看着他爸的眼睛，脸上也臊得慌。

　　“爸，我，我瞎说的……”

　　他爸这才松了口气，“这种事好开玩笑？赶紧的！新娘子还等着！”

　　陆怀安连忙点头。

　　两人刚到门口，他老丈人就一脸喜气地迎出来。

　　陆怀安有些不适应。

　　因为结婚没几年后，老丈人就没再给他过一个好脸色。

　　他忍不住想：到底是为什么，眼下好好的人，突然就变脸了呢？

　　没等他想个明白，一群人簇拥着他进去。

　　热闹是热闹，就是太穷了，熏黑的屋子他都下不去脚。

　　忍着不适，他被推进左边的房间。

　　只是一抬眼，陆怀安就愣住了。

　　新娘子长发盘在脑后，穿着一身红艳艳的新衣，垂着脸羞涩地坐在床沿上。

　　手指揪着衣角不断地绞。

　　听到动静，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脸蛋粉白，眼睛透亮，微微抿起的嘴唇像是三月初开的桃花。

　　这是沈如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