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色大亮,许不令方才回到肃王府,直接回后宅推开了卧房的门,准备补个觉。
关上房门,把袍子扔在一边,便掀开幔帐准备跳上去。
哪想到藕色幔帐掀开,里面却躺着个人。
只见陆夫人蜷在被褥上,头戴发簪衣裙并未离身,仅用被子盖住了腰腹,绣着花纹的鞋子伸出床沿,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宣纸。
看起来应当是在这里等着,时间一久撑不住睡着了。
许不令摇头轻笑,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蹲下身,握着陆夫人的绣鞋准备取下来,让她可以睡的舒服一些,避免天气太冷受了凉。
只是手刚握住陆夫人的脚踝,绣鞋还没动,陆夫人便轻轻“呜—”了一声。
继而……
“啊——”
一声尖叫,直接吓坏了许不令,差点起身把陆夫人的嘴捂住。
也不怪陆夫人这么大反应,一个寡居在家的妇人,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发现脚被人碰了下,睁眼便瞧见一个男人在面前,是个女人都会吓傻。
陆夫人一头翻起来,清醒过来发现身旁的是许不令,尖叫又戛然而止,似是怕外人听到。
满眼都是错愕、难以置信,嗫嚅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许不令满脸尴尬:“陆姨,你醒了,我……”
“我是你姨!”
陆夫人短暂的懵圈儿后,眸子里便涌现出羞愤与怒火,她打死都没想到视如己出的乖侄子,竟然……
陆夫人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便拿起枕头想砸人:
“你给我出去。”
许不令起身把袍子披在背上,有些无力的解释:“这是我的房间,方才见你睡着了,本不想打扰……嗯……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先出去了……”
陆夫人用被褥把自己紧紧裹住,稍微坐了会儿,才想起她昨晚上跑过来久等不归的事儿,脸上的羞愤顿时化为了尴尬,连忙开口:
“不令,等等……我……我错怪你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许不令抬了抬手:
“放心吧,陆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整理裙子双手叠在腰间,端端正正的坐着:“对了,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我听说你被人掳走,御林军满城都找不到……”
许不令呵呵一笑:“我虽然中了毒,自保还是没问题,昨天有惊无险,陆姨不用担心。”
陆夫人确定许不令没有受伤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
“你啊你,明知自己身份特殊,还大晚上往出跑,多危险啊……”
许不令对于这个,自然是反驳了一句:“我又不是姑娘家,总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龙吟阁也是按照您的吩咐……”
陆夫人双眸微凝,脸色严肃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去龙吟阁抄诗自污,你干了些啥事儿?”
许不令心中有愧:“陆姨,你相信我,我真是抄的。”
“你抄谁的?”
“……”
许不令无话可说。
陆夫人满眼‘恨钢不成铁’,把手中的宣纸摊开,看着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想了想,声音才稍微柔婉了几分:
“不令,你……这首词是给为我写的?”
“真是我抄的。”
“不承认也罢……”
陆夫人淡淡“哼~”了一声,抚摸着宣纸上娟秀的字迹,风韵如玉的脸颊上显出几分感慨:
“你没来长安之前,我从你娘的书信中,得知你以前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娃儿,经常把你爹气个半死。后来你娘……唉……肃王让我代为照顾你,我还担心要是管不住怎么办……却没想到不令早就长大了,不仅文武双全,还知道心疼人……我还没看透你,你倒是先把我看透了……”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这次倒是没有反驳,毕竟他不是十七八的小孩子,早经历过了世间人情冷暖。
“陆姨喜欢就好,我以后不抄诗了,也不闯祸,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陆夫人娥眉轻蹙,嗔了许不令一眼:“你以后不要乱来即可,若再冒出什么好名声让我听到……”
许不令认真点头:“放心,我如果再有半点好名声传到圣上耳朵里,就用铁锅把自己炖了。”
陆夫人连忙抬手掩住许不令的嘴,左右看了下:
“声音小点,当心隔墙有耳,圣上可从未亏待过你们父子,这些毕竟只是你我猜测,自己知道就好。”
冰凉的手儿触及脸颊,许不令自然是本能往后躲了下,露出几分笑容:
“我耳目通达,周围没人。”
陆夫人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收回手,站起身来:
“昨晚没睡吧?早点休息,你身上的毒还没化解,可不能再染了风寒,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步履缓缓出了门。
许不令无奈摇头,翻身躺下抱着后脑勺,被褥里面还带着些许余温,幽兰暗香若有若无。
不知为何,方才还涌上头的睡意,此时反而没了……
……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睡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王爷,松大祭酒的闺女松玉芙来找您,看她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萧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我这就来。”
许不令应了一声,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这姑娘还来找自己干嘛?
随后起身洗漱过后,快步出了门。
……
天色渐暗,肃王府外的两尊石狮子之间。
松玉芙披着红色斗篷,在风雪中来回渡步,手儿放在腰间,时不时想转身离开,又想进入王府,来回几次,便垫了垫脚尖,幽幽叹上一声。
先前她偷听到许世子所做的那几首诗词,回去后便抄录下来,留作自己欣赏,结果她今日醒来发现自己放置在书房的诗稿不见了,询问爹爹才知道,爹爹今天命人清理书房,那些诗稿可能被混在呈给圣上的诗稿中了。
她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若真是被送进了宫里,当今圣上瞧见上面的诗词必然惊喜,到时候几句夸奖传出去,想见见这位才气通天的大才子……
“再给我闯祸,把你脱光了吊起来打!”
想起这句话,松玉芙缩了缩脖子,又急得跺了跺脚。
她自幼出生书香门第,觉得不该心存侥幸,还是得提前打个招呼。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背后就传来了清冷的嗓音:
“松姑娘,找我有事儿?”
松玉芙一个哆嗦,急急忙忙转身,便瞧见许不令站在台阶上,略显疑惑的望着她。
“世子殿下。”
松玉芙盈盈如水般的福了一礼,走到台阶下方,欲言又止。
许不令莫名其妙,吹了声口哨唤来马匹,牵着缰绳:“我还有事,直说吧。”
松玉芙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纠结片刻,还是没敢直接开口,而是先探探口风:
“许世子,你说话算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