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夜颠倒的生活
春意盎然的季节,长安的蓝天下万物兴荣。
回到皇宫的第二天,一切都又回归正轨去了。
顾灵依早晨路过福安街时,绵财花灿烂明媚的红着,好像整条街都被霞光照耀着。
她让马车停下,特意伸到窗外揪了一朵小红花,把玩许久后,把它夹在书里。
想了想,顾灵依感叹她又要开始昼夜颠倒的生活了……
穿过福安街、香榭亭,那就是国子监了。
宇文彻登基时初设国子监,他跟顾灵依说过,设国子监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让朝廷里承袭爵位或官职的酒囊饭袋们,不至于太酒囊饭袋。
国子监设立后,寒门学士才有那么一丝可以挤进朝堂之上的机会。
顾灵依九岁的时候,也被送到国子监念书。
那时候,她极不情愿,泼皮无赖的质问宇文彻道:“为什么把我送到国子监念书?”
此前,她的功课学问一直都是宇文彻亲自教习的……嗯对,费九牛二虎之力亲自教习的。
然后宇文彻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生无可恋的看着顾灵依道:“大概是为了朕能再多活几年……”
虽说是为了多活几年,但宇文彻也没马虎,为了让顾灵依这厮有更好一点的环境,特意在国子监里抽出恭良谦让、文理优长的分设了一个青云阁。
下旨让学问渊博,众人敬仰的五经博士翁老去教青云阁弟子的功课。
时不时还亲自临驾,指点指点弟子学问。
一时间,青云阁成了无论世家宗族还是寒门子弟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
于是乎,顾灵依就开始了她昼夜颠倒的学业生涯。
想来从她出宫那日,到今天回来,已经十四天没有去青云阁了。
果不其然,她一回去,顿时又成焦点,师兄师姐嘘寒问暖,她挨个答复,宛如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
尤其是小赵,一看见她就跟苍蝇见了屎、屎壳郎遇见粪似的,激动到掀桌子!
“哎呀呀!我的小顾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唠嗑都找不到人!偷吃东西也没人给我打掩护!你说到底谁贼缺德非冤枉你杀了简首辅,去他娘的该死的狗玩意吧!幸好陛下查出来了,你不知道我天天盼你回来盼的日渐消瘦啊啊啊……”
顾灵依翻了个白眼,小赵大她两岁,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大小姐,大字不识一个,能来青云阁纯属意外。
至于她们俩为啥互称小顾、小赵,这还要从第一次见面说起。
话说那一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青云阁第一日开始讲经授道。
小赵猥猥琐琐捧书进来,顾灵依人模狗样端坐案前,翁老一开讲,两人那是眼花缭乱,直入梦乡。
就凭着臭味相投,第一天就打的火热,看戏文、看话本,从香料裙子聊到糕点小吃。
聊着聊着两人开始自我介绍,顾灵依九岁时才把自己的名字练的不似鬼画符。
于是她狗爪一挥,把名字写给小赵看。
偏偏这纨绔小姐大字不识一个,就只认识顾字,想了想,就亲切又不失尴尬的称呼她小顾。
顾灵依干笑笑,又去问小赵,小赵就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给她看,可巧的是顾灵依也只认识赵字,于是顾灵依也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称呼她为小赵。
看见赵纨绔这哈巴狗的小模样,顾灵依感叹道:“莫提了,总有奸佞臣想害我这个正义的化身,这都是命啊……”
小赵心里呸了她一口,拉着顾灵依坐下,砸吧砸吧嘴,奸笑着问:“嘿嘿,小顾啊你说你历险归来,陛下今天会来看你么?”
“呵呵,”顾灵依把她那小九九看的透透的,直接道,“滚,别打我哥的注意,小心你狗头。”
小赵一巴掌拍过去,表情狰狞道:“我进宫当你嫂子陪你玩不好么?”
顾灵依一拳打回去,翻了个白眼道:“睡吧睡吧,梦里啥都有……”
“我呸!”小赵拿书挡着脸,侧头对顾灵依说,“你别不信,陛下绝对中意我。”
顾灵依一听,眉开眼笑道:“你哪来的自信?”
“你想啊,当年陛下设立青云阁,虽说我也知道陛下挑我进来是权宜之计,但你想啊,那么多名门望族的小姐,陛下为何独挑中了我?”
顾灵依挑眉,撇嘴撇到抽筋。
当年其实是这么个情况,宇文彻害怕众人因此议论顾灵依,就打算另挑一个女孩去青云阁。
南棹出主意说挑赵家的大小姐,因为她最纨绔,而且大字不识一个,去了还能给顾灵依垫底……
唉,果然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人纨绔坐吃山空,有人竟靠纨绔发了家。
“我说你能不能睡醒了再跟我说话?”顾灵依把她拍过去,双手捂着心口,仰头道,“我一直觉得能当我嫂嫂的人,应该是孟姐姐呢……嘿嘿!”
小赵撅嘴,冷了脸色,道:“北阳公主,咱们绝交吧。”
“哦?”顾灵依嘟唇,道,“今天那么早就到了绝交的时间了?”
小赵把书垫在桌子上,哭唧唧道:“我要睡了,梦里去见陛下……”
“喂喂喂,翁老才刚开始讲,你好歹听两句啊,”顾灵依用指头去戳她,腮帮子鼓着道,“否则直接睡怎么睡的着?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呢!”
小赵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闭着眼道:“放心吧,我睡功了得。”
顾灵依无奈耸肩,正巧翁老把目光投过了,她立刻正襟危坐。
过了一会儿,她装作弯腰捡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块雪花酥塞进嘴里,然后拿书挡着唇,大嚼起来。
果不其然,吃饱喝足后,只消听了经文一刻钟,顾灵依就趴在桌子睡的死沉死沉。
睡着之前,她就已经寻思着今天中午去纵春楼找孟姐姐,一起吃肉沫烧春笋,晚上熬夜把她喜欢看的书看完。
所谓昼夜颠倒,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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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漠漠,远天烈日炎炎,而空气中却大团大团的翻腾着冷气,没来过边疆的人绝对想象不到如此异常的天。
柔然人吃了败仗,不敢轻易猖狂。
北朝的士兵们多日来第一次吃饱喝足,又打了胜仗,围着篝火闹的沸反盈天。
霍三十靠在树上,掐了朵边疆常见的粉色野花绕在指尖上轻嗅。
那边的士兵们一起给他敬酒,跪下感激道:“将军仁义!您答应我们的粮草真的回来了……”
天上烈阳冷清,霍三十勾唇一笑,把粉色小花抛出去,道:“你们应该谢谢我在歌乐山遇见的一位……贵人。”
旁边的副将立即意会,皱着眉疑惑道:“将军怎么知道一定就是那小女孩?”
霍三十耸肩,挑眉道:“除了她,亦无旁人,哪有富商会心甘情愿捐粮?听闻也有粮食运到歌乐山振济呢。”
副将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兵卒快步流星道霍三十身旁,压低了嗓子道:
“将军,里面那人醒了,正发狂似的对您咒骂不止呢。”
阴暗的地坑里,鼠蚁横生,霍三十下去的时候,古将军已经骂的嗓子嘶哑了。
那人瘫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犹如一条被锁链捆绑着濒死的鱼。
霍三十抱着胳膊走上前去,伸脚踢了踢他,冷笑一声道:“怎么昔日威风凌凌的古将军现在连骂人都骂不动了?”
古将军动了动,带着锁链碎碎作响,他强忍着疼,咬牙切齿道:“你这该死的军奴!你竟敢加害老子,本将军是陛下钦封的振疆大元帅,你怎么敢……”
霍三十负手而立,讽刺一笑,把靴子踩到古将军脸上,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接着,他讥笑道:“我告诉你,没了你军队照样打了胜仗,柔然军连连败退,陛下已经收到捷报,北朝需要的只是能打胜仗的将军,不绝对是你古将军……”
被踩在脸上的人勃然大怒,拼死挣扎却连霍三十的衣角都碰不到。
霍三十下颌微抬,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濒死鱿鱼的挣扎。
他缓缓低下了头,笑的冷漠邪气道:“不把军奴当人看,最后还不是落在军奴手里?”
“我呸!”古将军额上青筋暴跳,猛地朝他啐了一口,饮恨道,“一日为奴,终身下贱。”
霍三十愣了愣,继而笑的风流不羁,他伸开了脚,转身猛地把一旁副将的剑抽了出来!
只听“噗嗤”一声,利刃直插喉咙!鲜血瞬间四溅喷涌!
古将军四肢猛地瞪直,死不瞑目。
霍三十勾唇,眼眸里淬着冷意,吩咐道:“拟一份加急的军报——古将军重病已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