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在官道上走了一天，傍晚才找了个驿站落脚。

　　柳白农细心地往我手里塞了个暖炉。

　　“阿姐，沈淮序跟着呢。”

　　不用说我也知道。

　　因为此刻他正站在驿站门口，被人拦着，满脸焦灼地朝我这边张望。

　　“让他站着吧。”

　　我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夜里起了风，继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

　　丫鬟替我关上窗，转身时撇了撇嘴：“小姐，他还在外头站着呢…”

　　“他愿意站，就让他站。”我翻过一页账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那一夜，我就着窗外的雨声，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日清晨，推门而出，正看见沈淮夕靠着廊柱，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

　　他看见我，眼睛瞬间亮了，挣扎着想站直身子。

　　“阿照……”

　　我目不斜视，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阿弟，让店家备些姜茶，天冷，别让护卫们着凉了。”

　　我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我关心护卫，关心车夫，唯独没有他。

　　可沈淮序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转身，从店里厨房拿出一包热气腾腾的栗子糕。

　　是我从前爱吃的那家。

　　“阿照，早上好，你饿了吗，我带了京城的栗子糕，要不要吃一点。”他的声音温柔而关切，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瞥了一眼沈淮序伸过来冻得通红的手，随后开口：“沈淮序，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沈淮序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难过，却依旧笑着说：“你去哪我去哪。”

　　说着，他将手里的栗子糕往我眼前推了推。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抬手将他手里的糕点打翻到地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很让人厌烦。”

　　沈淮序闻言定了定，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像没听到似的，一边捡着地上的栗子糕，一边说道：“阿照，这栗子糕不能吃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再买。”

　　我抬脚踩碎他正要捡起的最后一个栗子糕，带着一丝讽刺开口：“沈淮序，我们不是已经和离了吗？和离书还在我手里，快回去陪你的妗妗吧，现如今她正受难，你怎么忍心留她一人在江南。”

　　沈淮序猛地抬头看向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阿照，你非要这样吗？”

　　“沈淮序，是你非要这样吗？”我冷漠地盯着沈淮序回道。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因为前程负了你，也不该任由顾妗对你那般残忍……”

　　“阿照，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闻言弯下腰与沈淮序对视，仔细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刻下多深的痕迹。

　　可一个人的内心怎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大呢。

　　“沈淮序，可我不愿再回去受苦了”说着我将手挪到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了手。

　　“我甚至庆幸，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这个决定。”

　　“留着你的命是因为我还顾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说着自己理想和抱负的少年。”

　　沈淮序皱了皱眉，却未挣扎，他的眼睛蓄满泪水，眼眶通红，直到最后他因缺氧晕了过去。

　　“来人，把沈淮序给沈家送回去。”我冷声吩咐着，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说着我拍了拍手，起身进入马车，继续启程前往京城。

　　马车缓缓驶离，独留沈淮序孤独地躺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