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栖迟的去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云蘅的世界彻底冰封。

　　她的遗体被安置在一具通体透明的冰棺里，棺椁周围铺满了雪莲，寒气氤氲，仿佛要将时间都冻住。

　　云蘅将冰棺移到了正屋，日夜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他开始上天下地寻找复活之法。

　　听说幽冥司有还魂灯，便孤身闯了进去，回来时浑身是伤，却只攥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残灯。

　　听说昆仑墟有起死回生的仙草，便不顾天帝禁令，硬闯禁地，结果只带回一把枯萎的草根。

　　我看着他一天天萎靡，一天天变得苍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爱云蘅，可栖迟的死，又让我恨他。

　　若不是他与栖迟的命格相冲，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份爱恨交织的情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勒得我喘不过气。

　　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我去找了福寿仙医。

　　我在仙医那呆了一天，回来后，我找到云蘅，告诉他，我有办法救栖迟。

　　我将仙骨从身体里剖出，换到栖迟身上。

　　仙骨中含有云蘅的金气，自然能抚平她体内相冲的力量。

　　这个方法简单得近乎粗暴，我能想到，以云蘅的修为，没理由想不到。

　　可他这些日子上蹿下跳寻遍奇术，却对近在眼前的仙骨绝口不提。

　　我太了解他了。

　　他是那般霁月风光的仙君，哪怕救妻心切，也不愿将旁人拖入险境。

　　当年为了取出我身上的情丝，他宁愿耗损千年修为，也不肯用强行剥离的法子伤我分毫。

　　他对自己向来心狠，对别人却总留着三分温柔。

　　“不行！”

　　我话音刚落，就被云蘅厉声打断。

　　“为何不行？左右是你的仙骨，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你可知剖骨之后你会如何？”云蘅的声音发颤，眼底的红血丝又涌了上来。“那仙骨早已与你的灵根相融，强行剖出，你……”

　　“打回原型而已。”我打断他，“大不了我回灵犀谷，重新做株铃兰，慢慢修炼便是。”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话是假的。

　　仙医早已说过，那仙骨在我体内三百年，早已成了我魂魄的一部分。

　　如今强行剥离，无异于抽走我的三魂七魄，等待我的只会是魂飞魄散，此间再无云灵。

　　但我不在乎。

　　用一株普通兰花的性命，换栖迟和她腹中孩子的生机，在我心里，这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不行！”云蘅忽然发怒，栖迟去世后，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伸手想抓我的肩膀，可指尖快要碰到我时，又猛地顿住，最终别过脸去。

　　“我会想其他办法，总会有办法的！你听着，永远不许伤害自己，永远不许！”

　　我看着他眼底的痛苦与挣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过往，却还记得要护我周全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对谁都一样？

　　“云蘅，”我轻轻开口，“没有其他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