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正的温母很早就去世了。

　　温羽走丢之后，她拼了命找自己的孩子，在找孩子的路上出了意外。

　　现在的温夫人是续弦。

　　温成是……她和前夫的儿子。

　　温羽垂眸看了很久，突然一甩手，将这份报告狠狠甩了出去！

　　别针摔断了，纸张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温羽问：“我亲妈呢？”

　　“墓地已经很多年没人扫过了，温总怕现在的夫人不开心，很多年不许人去祭拜……”

　　温羽闭了闭眼，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她哑声道：

　　“我还没带阿允去见过她。”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带宋允之到温家。

　　温夫人一脸讳莫如深的笑，上下打量着宋允之，语气温柔矜持，却字字句句都是嘲弄讽刺。

　　她想起那时宋允之一脸屈辱，而她对他说——

　　“那是我妈……阿允，别让我难做。”

　　温羽突然觉得窒息。

　　她伸手去扯衣领，不小心扯断了自己的项链。吊坠落下，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地板上孤零零地滚来滚去。

　　“好极了，”温羽森然道，“真是好极了。”

　　她为了这样的一群“家人”，把这个世界上，或许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弄丢了。

　　“大小姐，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羽嘶哑道：“说。”

　　“宋先生被绑架那天晚上，我查了人员调动记录。小成少爷从您这儿拿了车钥匙，换了个司机去送宋先生……那个司机、有前科，杀人未遂。”

　　温羽抬起头，眼圈通红。

　　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宋允之用电锯锯开温宅大门，说温成要害死他。

　　那时她……她是怎么说的？

　　“小成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

　　“如果真有那么危险，你为什么不求救？”

　　温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抄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疯狂翻找，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手机里，宋允之的所有联络方式和痕迹，都被删了个干净。

　　宋允之从来不看她的手机，密码都不知道。

　　只有温成，随手拿她的手机付款转账，都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她想起那一晚隐约听到的电话铃，想起温成拿着她的手机，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没有电话啊”。

　　温羽握紧了手机，指节都泛了白。

　　她把手机丢给助理：“给我找回来。被删掉的所有东西都找回来，关于他的所有痕迹……给我恢复原样。”

　　“大小姐，何必呢？”助理震惊，“您和他已经没可能了，宋先生不找您报仇都是大恩大德——”

　　她被温羽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第二天，助理抱着一个盒子进来。

　　温羽霍然站起：“手机恢复好了？”

　　“不是……”助理道，“是个匿名快递。但是大小姐，我觉得您最好看看……”

　　温羽没什么耐心，皱着眉粗暴撕开。

　　下一刻，就愣住了。

　　破旧掉漆的马口铁曲奇盒，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

　　她把饼干吃光了，盒子却被宋允之宝贝似的留着。温羽记得，这个盒子宋允之不许任何人碰。

　　怎么就……怎么就不要了？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温羽指尖颤抖，开了好几次才把盒盖打开。

　　里面是一叠一叠各色的信笺。信纸……全是小时候她写给他的。

　　每封信的背面，是少年清秀严谨的字体。

　　温羽越翻，手越抖。

　　字字句句，他那样澄澈、那样认真、那样虔诚地喜欢过她。

　　温羽想起很久从前，宋允之隔着栅栏将纸条塞给她。

　　那时她咯咯笑着：“你就不能多写点？我都不知道你每天有什么事。”

　　宋允之尖削的侧脸绷得紧紧的：

　　“我要学习。你知道考上医学院要多少分吗？”

　　他为了考上医学院，点灯熬油地看书做题，咬着牙努力。

　　考上之后，也是每天奔波在实验室和教室，帮老师打杂，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

　　她明知道他有多辛苦，明知道他有多珍惜。

　　可是所有这一切的努力，毁于温成和一帮朋友不依不饶地向学校发的匿名信，毁于他们疯了似的诬陷举报。

　　是她拦住了双眼通红的宋允之，一遍遍地说——

　　“阿允，那是我弟弟。”

　　“……你担待一点。”

　　而温成在她身后梗着脖子：

　　“我就是看不惯他！就是要整他！”

　　温羽后知后觉地想起，宋允之那时看她的眼神……

　　该有多绝望。

　　温羽像被过往掐住了脖颈，呼吸不畅，颤着手将那个铁盒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偏偏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

　　温羽一抬眼：“怎么回事？”

　　“是小成少爷，温总和夫人重金给他申请了国外的医学院，已经被录取了。”

　　温羽下楼的时候，温成穿着西装马甲，的确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他嬉皮笑脸，向她挥舞着蛋糕刀：

　　“姐，你可得负责我在国外的房子和生活费，不然今天的蛋糕就没你份！”

　　温成笑嘻嘻的。他总和温羽开这样的玩笑，往日，温羽总是笑着答应。

　　只是今天，温羽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看着温成，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好啊。”

　　只要你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