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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即使这样,李允墨也不准备放过江淮序。

  他一句话,就把江淮序拖出了祠堂。

  藤椅吱呀一声,李允墨坐下,手里晃着一把银剪,刀口闪着冷月似的光。

  “听说你跟丹凝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结婚以后,你们应该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李允墨笑着,声音很轻,眼底却淬着毒。

  “所以我就想要剪一点你的头发,就当是留个纪念。”

  江淮序跪在地毯上,腕间丝带勒进皮肉,动一下就火辣辣地疼。

  头发散了一地,黑得刺目。

  他没求饶,求也没用。

  第一剪落下,冷铁贴头皮,一缕发断了。

  疼,却不是肉疼,是记忆被撕开。

  十年前,少女拿木梳给他扎辫子,齿尖卡了一缕,她急得哄她:“阿序哥哥别哭,我舍不得你疼。”

  如今,那把剪刀一口一口咬断的,就是她当年舍不得的“阿序哥哥”。

  剪第二刀时,断发落在唇边,痒,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他抬眼,看见秦丹凝就站在两步外,手里捏着没点燃的烟。

  她没看李允墨,只盯着他,目光冷静得像在估价。

  李允墨故意放慢动作,让断发在他肩头堆成一座小小的墓。

  他俯身,用剪刀尖挑起江淮序的下巴,声音甜腻:

  “这样才像丹凝身边的一条好狗。”

  秦丹凝终于动了。

  她接过剪刀,指腹试锋。

  最后一剪,贴耳而下,刀背擦过皮肤,冷得他打了个寒战。

  断发被她拢进绣并蒂莲的锦袋,动作轻得像在收藏什么珍宝。

  袋口抽紧,她低声:“允墨喜欢,你就给她。”

  嗓音低软,没有歉意,只有通知。

  江淮序跪在那里,碎发黏了满脸,眼泪顺着发茬往下滚。

  他笑出了声,声音抖得不成调:“秦丹凝,你剪的不是头发,是十五年的我。”

  女人指尖一顿,没有抬头,也没有松手。

  碎发落尽,十五年一刀两断。

  秦丹凝揽着李允墨转身,只留下一句:“订婚宴结束前,别再让我看见你。”

  门“咔哒”一声合上,玫瑰香扑过来,甜得发苦,苦得呛喉。

  江淮序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脸上血痕干了,绷得皮肤发紧。

  他才慢慢蹲下身,膝盖砸在红毯上,骨头闷响。

  江淮序双臂抱住自己,指甲陷进手臂,陷进肉里,陷进那道被剪刀划开的血痂。

  疼,却抵不过胸口那道更大的口子。

  直到订婚宴开席,江淮序才被放出来。

  他被安排在最末端,穿着灰蓝色侍者衬衫,袖子很长,遮住被剪刀划出的细碎血痕。

  周围是忙碌的礼仪团队:花童在试撒花瓣,乐队在调弦,巨幅婚纱照被起重机缓缓吊上背景板。

  照片里秦丹凝倚在李允墨怀里,笑得春花烂漫。

  而江淮序站在画下,影子被灯打得稀碎。

  戒指盒是黑丝绒,沉得坠手。

  秦丹凝抬眼,一身白裙子温婉,领口别着一枚与戒指同系列的钻石扣。

  她抬手看表,目光掠过他,又快速撇过眼。

  “过来。”她说。

  江淮序走过去,一步一钝痛。

  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般的回忆上。

  雪夜里她背着他跑向诊所;暴雨中她把他按在怀里说“别走”;

  还有昨夜,她亲手把他的发装进别人的锦袋。

  距离她半步时,他忽然抬眼。

  那双眸子太亮,亮得秦丹凝微微蹙眉。

  下一瞬,托盘倾斜,戒指盒滑落,在红毯上滚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扑通掉进排水沟。

  尖叫声此起彼伏。

  秦丹凝脸色瞬间阴鸷:“江淮序,捡起来!”

  他没有动。

  雨水顺着睫毛滴进嘴角,咸得像泪。

  江淮序轻声说:“秦丹凝,我不捡了。”

  秦丹凝伸手要抓他手腕。

  他后退,脚跟踩上湿草,泥水灌进鞋缝。

  闪光灯疯闪,雷声劈下。

  “十五年里,我替你疼、替你活,如今连一根头发都不剩。”

  江淮序喉咙里滚出呜咽,像刀子刮过玻璃,“从现在起,我不做你的药了。”

  秦丹凝的怒吼被引擎声盖过,摆渡车不知何时已停在草坪边缘,车门敞开。

  江淮序转身狂奔,裤子吸饱雨水,重得拖人,她却越跑越快。

  泥水溅上小腿,血顺着踝骨往下淌,一步一个红印。

  身后有人喊他名字,他听不清,耳里只剩心跳和雨声。

  车门“砰”地合上。

  他跌进座椅,湿发贴在脸上,喘不过气。

  引擎怒吼,车身猛地前冲。

  江淮序把脸埋进掌心,哭声终于破喉而出。

  眼泪滚进指缝,滚烫,烫得皮肤生痛。

  十五年的喜欢全在这一刻化成咸苦的洪水,从眼眶决堤。

  云层翻涌,机翼划破天际。

  城市缩成一粒光斑,再缩成黑点,最后消失。

  江淮序靠在舷窗,湿透的衣服滴水,一滴,两滴,砸在鞋面,像一场迟到的雨葬。

  他抬手抹脸,掌心满是血与泪混成的淡粉色。

  他对着窗外轻声开口,声音哑得只剩气音:“秦丹凝,再见。”

  不是告别,是余生不再见。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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