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皇帝亲卫的传唤让尉迟渊如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母妃好好的,怎么会殁了呢?”
尉迟渊不可置信的蠕动着嘴唇。
“惠嫔娘娘的遗体已经在运往京城的路上了,王爷还是早点出发吧。京城的天儿可比这里热,再耽搁惠嫔娘娘的遗体怕是要受损。”
“什么遗体?”
尉迟渊猛地起身猩红着眼一个箭步至亲卫面前,揪住飞鱼服的玄色衣襟。
“母妃好好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咒她死,居心何在?”
“难道王爷没有收到盐亭镇守卫的报信吗?”
“王妃去采药后,匪徒杀入盐亭镇府衙掳走了惠嫔娘娘,咱家带人往山里搜寻,找到的时候,惠嫔娘娘身边的守卫皆被灭口,惠嫔娘娘残留了一口气。”
“守卫不是也派了人来华亭报信?况且,华亭离盐亭镇更近,王爷怎会毫不知情?”
“哈哈哈……”
我起身大笑出声,越笑心越疼,血泪糊了满脸:
“尉迟渊,听见了吗?求救是真的,母妃性命垂危是真的,现在她死了也是真的!”
“不……不可能,你们骗我!”
尉迟渊摇着头喃喃自语着,失魂落魄的后退。
“我派去报信的卫兵是兵分两路,一路上京城,一路下华亭,可是王爷……是你自己……封锁了消息通道,我派的人全部被你乱棍打了出去。”
“你猜我走的时候母妃说什么?”
尉迟渊猛地看向我,满脸期待。
“她说,渊儿怎么还不回来?”
“她说,渊儿,娘疼……”
“那会儿你在做什么?你带着你的宠姬在游山玩水,在你的宠姬身上挥汗如雨!”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尉迟渊跌坐在地上捂着耳朵尖叫。
“现在人死了,你这样哭天抢地,做给谁看?”
我蹲下身摊开掌心,将半片发黑的雪莲残瓣递到尉迟渊面前。
“就连这救母妃命的雪莲,你也炖了给宠姬洗脚,是你断了母妃活命的希望!是你杀了母妃!”
“不!不是这样的!雪莲,对,雪莲能救命,雪莲!母妃,你等着我,儿臣这就去给你采雪莲!”
尉迟渊疯魔一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领头的锦衣卫伸手去拦:“王爷,娘娘已经殡天了!”
尉迟渊抬手一挥削去锦衣卫发冠:“挡本王者,死!”
“让他去!”
我跪直身体:“圣旨我来接!”
送走锦衣卫,顾不上藩地王府的烂摊子,我即刻随锦衣卫一同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我先进宫向皇上请了安才回府。
而跑死了四匹马的尉迟渊已经先我归来。
京城王府白幡垂地,棺椁前供着一碗凝血的雪莲。
跪在灵前的尉迟渊人不人鬼不鬼,蓬发结满血痂。
他面上冻疮溃烂流脓,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大概独自在雪山遇上雪狼了,剩下的七根手指血肉模糊,指甲也都已被掀翻。
他颤抖着捧起雪莲碗,疯魔般往惠嫔娘娘唇边灌:“母妃……儿臣采到药了!您张嘴啊!”
药汁顺着惠嫔娘娘青灰的下颌流下,浸透寿衣上绣的江南烟雨图。
主理丧仪的太监上前劝解:“王爷,节哀吧!”
尉迟渊一把甩开太监,掰开惠嫔娘娘僵硬的嘴嘶吼:“太医呢!把雪莲灌进去!母妃疼我,怎会不等我!”
激烈的动作,打掉了惠嫔娘娘已经僵硬的手臂。
被噬心毒腐蚀至溃烂流脓的手腕赫然暴露在尉迟渊面前。
尉迟渊愣住了,捧起惠嫔娘娘的手腕,泣不成声:“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儿臣的错!”
管家伸手去拉精神崩溃的尉迟渊。
他突然扑向鎏金香炉,将整匣安神香倒入火中,癫笑着抓取腾起的青烟:“母妃最喜这香!闻到定会回来训斥本王!”
烟雾中他似幻视般扑到棺椁旁:"母妃睫毛动了!你们瞧!她方才眨眼了!"
见众人无动于衷,他摸索着扯下幔帐金钩,颤抖着扎入掌心:“痛……会痛就不是梦……不是梦……”
管家膝行至尉迟渊身后言辞恳切:“爷,别这样,太夫人已经走了,我们不能弄脏了寿衣,下江南是太夫人最后的心愿了。”
尉迟渊想起就藩时和母妃赌气:“母妃既看不上烟儿,江南也不必同去了!”
“母妃是生气儿臣食言了!”
“下江南……对!下江南……母妃想去看烟雨江南!”
尉迟渊突然发了疯一般抱着惠嫔娘娘的牌位冲出灵堂,嘶吼着:
“母妃!儿臣这就带您下江南!”
我看着他被风雪吞没他的身影:“江南?黄泉路倒是顺风。”
尉迟渊这才意识到刚换好丧服的我,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拽着我衣袖语气忽转哀求:
“昭儿,陪本王下江南吧!”
“母妃说过,她想坐在画舫上吃你做的西湖醋鱼!她最疼你,你不会连她的遗愿都不成全吧?”
我掰开他染血的指尖,冷笑:“母妃疼的是当年替你挡箭的靖王妃,不是如今被羞辱践踏的沈昭!”
他指着一旁的宣旨太监虚张声势:“皇兄命你协理丧仪!抗旨便是满门抄斩!”
我嗤笑着抽出刚刚从皇上那里请来的和离书:“国公府沈家已向陛下请罪,自请和离,即日起我沈昭和你尉迟渊没有半分钱关系!我来只不过想送惠嫔娘娘最后一程。”
他暴起掐住我咽喉按在门扉,双目充血:“撒谎!你们都在骗本王……”
尉迟渊还想发疯,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拉回了理智:“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