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没有再去看她。

　　对她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陆府。

　　落回了那个我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男人身上。

　　陆宴舟。

　　他已经能下床了。

　　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

　　家里的下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个从小跟着他的老仆。

　　老仆告诉他，他的父亲死了，母亲疯了。

　　陆宴舟听完，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那片被填平的玫瑰花圃。

　　那里，曾经是我葬身的地方。

　　如今，开满了许清姿最爱的花。

　　真是讽刺。

　　他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然后，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陆府。

　　他要去哪里？

　　我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他走过熟悉的街道，走过我们曾经一起逛过的夜市。

　　最后，他在一座桥上停了下来。

　　桥下，是冰冷湍急的河水。

　　他想寻死？

　　我皱了皱眉。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我飘到他身后，正准备动手脚，却听到他开了口。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闻歌，是你吗？」

　　我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我？

　　「我知道是你。」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水中的倒影，「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睛，空洞而漆黑，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你回来报仇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没有现身，也没有说话。

　　他却像是看到了我一样，惨然一笑。

　　「你成功了。陆家……完了。」

　　他张开双臂，对着虚空。

　　「你是不是很得意？看到我如今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

　　「来啊！你不是要报仇吗？杀了我！就像我爹娘杀了你一样！杀了我啊！」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我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中一片平静。

　　我举起判官笔，准备写下他的最终结局。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桥头响起。

　　「陆宴舟。」

　　是许清姿。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和脆弱，而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平静。

　　陆宴舟看到许清姿，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难堪，还有……恐惧。

　　许清姿一步步向他走来，高跟鞋敲击着石桥，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陆宴舟的心上。

　　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我爹，已经把你们陆家贪赃枉法的证据，全都呈给了皇上。」

　　「你父亲畏罪自杀，你母亲疯癫入狱。而你，陆宴舟，昔日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如今是戴罪之身，秋后问斩。」

　　陆宴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尚书大人不会放过他，却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