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只有一张照片。

　　是陆嘉许系着围裙的背影。

　　「感冒了，一个电话，嘉许哥就冒雨来看我，一进门就给我喂药熬粥，他的手机响了好多声都不接，还说无论是谁都不如我重要，唉，谁让我是那个永远学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女孩呢。」

　　泪水失控砸落。

　　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那个我满心祈求五分钟前说马上就到的他会来救我的夜晚……

　　原来，竟然是这样。

　　「清奕啊，那个……你张阿姨家也不富裕，这几天的医药费都是我垫付的，能不能……」

　　我擦去泪水。

　　看向张阿姨有些犯难的面色，轻轻点头：

　　「您放心，我会尽快还您。」

　　张阿姨两周后就要给他的小孙子交补习班的费用。

　　我只能先在她的介绍下找了份小吃街收泔水桶，包吃包住的活儿。

　　傍晚时分，油烟弥漫。

　　我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工装，围着厚厚的橡胶围裙。

　　吃力地拖拽着一个污渍斑斑的红色塑料桶。

　　馊臭的残羹剩饭和腐烂菜叶的混合物散发出的味道。

　　在这种高温天气下越发浓烈刺鼻。

　　我弓着腰，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一辆黑色宾利，突然停在巷口。

　　身着名贵西装的陆嘉许掩着口鼻大步走到我面前，咬牙低吼：

　　「许清奕！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在这里丢人现眼？」

　　听到他的声音，我连头都没抬。

　　他愣了愣，想来拉我，却在接触到肮脏手套的一瞬间像弹簧般迅速抽开：

　　「不就是那天让你给茉茉道歉吗？你至于跟我演这出戏？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这出差十几天你压根都没回过家！」

　　出差？

　　我心中冷笑，抬眼看他：

　　「我的家都让你拿去无私奉献了，我还哪有什么家？」

　　他面色一变：

　　「你……你都知道了？」

　　林茉突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和高跟鞋，语气惊讶：

　　「天，清奕姐？真的是你？」

　　她又看了一眼陆嘉许，小心翼翼开口：

　　「嘉许哥已经劝过我了，我也想通了，你既然已经坐了牢，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我就不该再那么恨你了。」

　　「看你这样作践自己，我也不忍心……我知道你有案底找工作不容易，但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给我和嘉许哥说嘛，干嘛要这样？」

　　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摊贩和路人，顿时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她坐过牢？」

　　「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犯过事儿。」

　　「我就说一个娘们儿留那么短头发干嘛，原来进去过啊。」

　　「妈的！老子昨天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夜宵，她还瞪我！草，一个劳改犯，还敢跟我装清高！」

　　刹那间，我成了这条脏乱的街上最不堪的存在。

　　我直直地看向林茉，平静开口：

　　「林小姐演戏上瘾，那我怎么能不配合呢？」

　　「是啊，我是坐过牢，因为五年前你的哥哥试图……」

　　「够了！」

　　陆嘉许突然一脚踹开我手中的泔水桶，恶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不由分说将我往车上扯：

　　「明明就是你故意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的，想要让我同情，茉茉是为你考虑才劝你，你又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他力道实在太大，我挣脱不得。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强行带进了车里。

　　无论我如何破口大骂，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夜色完全包围大地的时候，他将我拽下车，沉声说：

　　「许清奕，本来我还在想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要找工作挣钱，那就刚好。」

　　「林凯昨天已经醒了，现在还缺一个护工，每月工资4500元，待遇对你这个刑满释放人员够好了吧？」

　　我愕然地抬起头。

　　「青树疗养院」的牌子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