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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尸骨未寒,林枝枝却风光入府

  崔恕彻夜未眠,我也一样。

  我看着他不眠不休的为我梳头、染指,心里却难过得紧。

  他当真要迎娶林枝枝入府吗?

  从她弟弟杀我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夜,我尸骨还未寒呢。

  难道这便是剧情的力量吗?

  所有人都在阻止崔恕为我复仇。

  而他,也即将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推向他命定的女主角林枝枝。

  一时间,我竟分不出他的真心和假意。

  我只恨这次的轮回不能早早重启。

  我飞出寝殿,飘到王府的朱墙上,看着天色渐亮,看着林枝枝背着个蓝布包袱跨进角门。

  晨露沾湿了她的衣服,她露着半截胳膊,衣袖是昨晚被林父给撕破的,没新的给她换。

  角门开启的瞬间,我瞧见她眼底明亮的光。

  她肯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我酸涩地心想。

  可管家的惠姑姑突然从回廊的阴影里闪出,她一把扯住林枝枝的包袱,说:“姑娘的脏东西可不能带进来。”

  粗布撕裂声中,一本破旧的《诗经》从包袱里滚出,落入水沟,淤泥瞬间吞没纸张,救不回来。

  林枝枝慌忙去捡书页:“这是王妃赏我的……”

  我?

  我皱了皱眉,努力思索,并不记得从前与林枝枝有过什么交集。

  哦,不对。

  那也许是我以前施粥的时候,曾经带过一些简单的书读给不识字的穷人们听,读完了便随手送出去。

  没想到,缘起缘落。

  我的书,竟是送了她去。

  “晦气东西!”

  惠姑姑一脚踩住她手背,“你还好意思提起我们王妃!”

  她身边的丫鬟揪住林枝枝的头发往耳房拖,“还不快换上!这可是王爷的恩典,特地赏你的体面衣裳!”

  当那件水红色纱衣缓缓抖开时,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崔恕所谓的厚礼,便是这个。

  那是一件领口开得极低的纱衣,后腰还缀着银铃,是最下等的妓子才会穿的款式。

  林枝枝白了脸,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

  “这不是婢女的衣裳!”

  她撞翻了妆奁,胭脂水粉撒了一地,“王爷答应了我的,要收我做婢女,我要见王爷!”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当主子的?”

  这时,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胭脂馆的王妈妈摇着团扇转出来,“宁王府一早就把你卖给我了,整整一百两雪花银呢!”

  她捞起林枝枝的胳膊,使劲儿往前一拽,又叫了一声。

  “哟!瞧瞧这守宫砂,今晚开苞价少说三百两!”

  林枝枝浑身发抖。

  “你胡说!昨晚我明明和王爷说好了……”

  “——说好让你入府为奴,你却想着爬上本王的床?”

  耳室外面,崔恕的声音惊得我魂魄一颤。

  他很快推门而入,唇边带着一抹讥笑。

  林枝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没有……”

  “王爷眼光毒,这丫头眼神倔得很,正合那些老爷们的胃口。”

  崔恕没应,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绑了。”

  他摩挲着荷包穗子,目光却落向屋外的鎏金鸟笼——那是我生前养鹦哥的笼子,里面小鹦鹉才学会说话,成天都在叫嚷着:“栀栀,起床!栀栀,吃饭!”

  这几句人话,都是崔恕教的。

  他因为要上早朝,时常陪不了我,又担心我体弱多睡误了早膳,便想着让早起的鹦鹉叫我。

  “栀栀!起床!”

  “栀栀!吃饭!”

  小鹦鹉还在叫。

  可它并不知道,那个每日晨间都被它准时叫醒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喂它小米吃了。

  气氛在这时变得难过,但不可否认,我心中居然隐隐感到一丝安慰。

  幸好崔恕不是真的要娶林枝枝。

  ——我应该这样想吗?

  眼下,她分明已经被王妈妈强行绑上马车了。

  我忍不住跟了上去。

  胭脂馆的灯笼比血还艳,里面的脂粉气熏得我浑身不自在。

  林枝枝被捆在了一张雕花大床上。

  我悬在房梁的红绸间数她帐上的流苏,而崔恕,就在隔壁的雅间吃茶。

  他执意要观摩这场好戏,偏偏我却笑不出来。

  正当我数着流苏的金线时,门外终于传来了张员外油腻的笑声。

  “枝枝姑娘——”

  他满身酒气的撞进门来,这个曾想强纳林枝枝为妾的老色鬼,此刻正用镶了金牙的嘴撕扯她肩头的薄纱,“听说你弟弟差点就得手了宁王妃?真他娘的带劲!”

  林枝枝的呜咽卡在喉间,我看见崔恕手中的茶盏裂开细纹,碧螺春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泊。

  他的确是想着报复林枝枝的,不然也不会编排这出大戏。

  既然她如此疼爱她那“好弟弟”,那便让她也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可是……

  为什么当他听到张员外口中的“枝枝”时,心情竟会如此的糟糕?

  “来,枝枝,让爷听听,”张员外掐住林枝枝的脖子,“宁王妃死前是不是也这么叫的……”

  “砰!”

  突然,厢房的木门轰然炸裂,十三的剑鞘卷着疾风抽碎张员外满口黄牙,崔恕脸色阴沉的走进屋子,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张员外含糊不清的喊出“枝枝救我”,他才恶狠狠的掐住那肥硕的脖颈。

  “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张员外瞬间滚下床塌,林枝枝颈间被他缠绕的红绳也随之断裂。

  崔恕手腕青筋抱起,几乎要将张员外掐得晕死过去,却在目光瞥见林枝枝颈间的掐痕时顿住。

  那青紫的指印与昨夜我尸体上的痕迹逐渐重合,最终化成一个锁链,圈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王妈妈带着龟公冲进来时,崔恕正用红色的被褥裹住林枝枝。

  那是青楼里艳红的鸳鸯被子,青楼姑娘夜夜做新娘,被面上自然要绣鸳鸯戏水。

  可林枝枝天生清丽,那张雪白的小脸从红色锦缎里冒出来,倒像个穿着嫁衣的、真正的新娘。

  “王爷,人是您白纸黑字亲手卖给奴家的,现在却闹这出,这不和规矩!”

  十三微微皱眉:“王爷的人,轮得着你过问?”

  “那王爷是要砸奴家的场子了?”

  “怎会。”

  崔恕忽然轻笑,折扇挑起王妈妈鬓角的芍药花,“三年前,妈妈往东宫送的那个扬州瘦马,如今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罢?真可惜,皇兄本来甚是中意此女。”

  王妈妈脸色一僵。

  她推搡着龟公们让出一条道来,而我,则是飘到窗前,看着崔恕抱着林枝枝登上了马车。

  我心中百味杂陈。

  昨夜,他分明也是这样抱着我的。

  然而,车帘落下时,他却蓦然抬头,望向我漂浮的位置。

  我又惊又喜,以为他能看见我了,却立刻转醒。

  痴心妄想什么呢?

  倘若他现在看得见我,又怎会这般不顾我感受的抱着林枝枝?

  果然,我不过只是他的人生中的一个,小小配角而已。

第5章 我尸骨未寒,林枝枝却风光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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