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护士
“开门啊。”不管我怎么喊,怎么拍门,医院里仿佛一个人都没有,没人开病房门救我。
病房里的灯忽明忽暗,电压不稳,棚顶灯管啪啦啪啦蹦起火花。
女护士整个人朝我靠近,苍白的脸慢慢扩大,黑眼仁在白眼球里裹着,缩成了一个黑点,她抓住我的脚踝,“啊哈哈哈哈哈,你跑不掉。”
我拼命使劲蹬她,“妈,爸,哥……”
“大龙!!”突然一道紧张至极的声音传来,随着这一声,我眼前的景物变了。
但紧张没有松懈,反而更害怕,眼前是医院下面黑洞洞的院子,我身体正悬在病房窗外,头朝下坠。
“救命啊!”冯闯都喊出了哭腔。
冯闯抓着我脚踝,拼死了也不放手,病房外面的人在撞门。
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病房门反锁了,我不清楚,后来119救援都来了,踹开反锁的病房门,把我抱了回来。
我在窗外被挂了半个小时冯闯都没松手,手心被我体重拖的掉了一层皮。
“小朋友你很勇敢,”救援队长和医生一起夸赞冯闯,竖起大拇指。
冯闯很沉闷,脸上布满我的鞋印,手摊开着,手指微微抽搐,全是血。
他可能是被吓到了,我爸我妈闻讯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冯闯才开口讲述了一下。
当时他和我一起睡觉,突然我就坐起身,很奇怪的嘴里念念叨叨,下床把病房门反锁上,转身就发了疯的要跳楼,他抓着我,被我踹来踹去。
我爸妈听完,脸色吓得煞白,我爸抱着我,牙根直打颤,“黄先生不是说,在医院就没事吗?怎么会这样?”
我吓得一直在哭,我爸问,这次不是黑衣服男人,而是女护士了?
我哭着点头,“爸,她太吓人了,要给我打针,那药水还是粉色的,打上我就死了。”
“那你就乱跑跳楼?”我妈劈头盖脸开始骂我,喷的我直刘海都成了偏分,“鬼就把你吓成这样?老娘生你有啥用?你个废物!”
她浑身哆嗦着,往死里骂我。
我爸看不过去,赔着笑,“春梅呀,你着急也不能这么骂咱闺女,孩子都挺害怕了,要不是咱闺女硬实,咱儿子不放弃,闺女都没了。”
“没了更好!我要她?”我妈哆嗦着,扭头掉眼泪说着气话。
出了这件事,我爸和我妈一个抱着我,一个抱着冯闯,在病房里恐惧不安。
之前听黄先生说完,他们俩还挺淡定,但现在在医院又出了事,他们俩不知该怎么办,我妈急的点了一根烟,抽的像烟囱。
我爸还想联系黄先生,又犹豫,黄先生是世外高人,人家答应救人就不错了,总催人家,万一人家生气,不管了呢?
“现在天都要黑了,老辈子人说晚上阴气更重。”我妈叼着烟看我,和我爸说:“当年算命的都说大龙命好,能给咱们带财,也没人说她能碰见这事。”
我爸一听,灵机一动,“春梅,我先把刘臣请过来吧,他最近几年名声很旺。”
刘臣,就是当年那个,我妈怀孕时候,指我妈肚子说:“是儿子!是儿子!带把的,还是个好命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妈依旧对刘臣不信任,“他会看吗?当年他瞎掰,说大龙是个小子,性别都算错了。”
“百密必有一疏,哪个先生都不可能次次算得准,再说,他就是算错了性别,别的都对上了。”我爸道,“先让他看看,要是能看出点啥来,也省着大龙在医院耽误学习了。”
“你看,她不去学校,冯闯也不愿意去。”
我妈不说话了,挺愁的。
刘臣是傍晚到医院的,进了VIP病房的门,满身散发着酒味,走路直打晃,估摸着刚在哪儿喝完。
我爸客客气气招待,把我妈气的使劲儿瞪了他俩一眼。
“刘先生,我闺女吧,好像有点撞邪,”这几年我爸当老总,气质练的还挺优雅,朝刘臣礼貌客气,“是这样……”
我爸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笑着问:“刘先生,你怎么看?那黑衣服男的?和女护士??”
刘臣听的不认真,那样好像不是来给我看病的,重点根本不放在我身上,喝酒醉的红头涨脑,咧嘴一直看着冯闯笑,眼睛扫我一眼,“这事我看不了。”
“刘臣你啥也不是!”我妈气的七窍生烟,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加上之前他把我性别算错了,就开始喷他,“喝的五迷三道的,你还有脸靠这个混饭吃呢?当初你给我算的就一点都不准,我闺女哪里是小子?你别干这行了,坑蒙拐骗的。”
刘臣被我妈喷完,他酒劲儿醒了一半,故意虚无缥缈道骨仙风,和我妈抬起杠,慢悠悠说,“谁说我算错了?”
“难不成你还算对了?”我妈道:‘你说是个儿子,贵不可言,儿子呢?现在又碰上这事。’
“这不这儿呢?”刘臣指了指冯闯。
“我说刘臣你!”我妈气的瞪眼睛,“还跟我瞎扯,你咋不说你是我儿子?”
熟人都知道冯闯是我妈儿子,但也都知道是怎么来的,不是亲的。
刘臣也没生气,坐下看着我妈的脸,“我跟你说的有错?你有儿子,天生贵不可言,旺财喜用神,一生富贵倾邦国,一身福贵旺全家,你看看,这儿子不是天生带着钱到你家么?他爷爷就这一个孙子,赶明那么大地产集团,国内国外一堆分公司,不都是你家的?”
“你还跟我扯淡,”我妈不想和他瞎掰了,指了指梳着两个辫子的我,“你快给我闺女再看看。”
刘臣又看看我,没什么情绪,那眼神就像看着东西似得,“她没用。”
“怎么没用呢?你说的……”我妈又开始讲,当初刘臣说我命多好,多棒。
“我说的是你儿子命好,她又不是你儿子,那个才是。”刘臣指着冯闯,“放心吧,你要的儿子能孝顺你一辈子,闺女你是没有的,也别浪费心思琢磨了。”
“啥意思啊!”我妈彻底火了,又犯了暴躁症,“你跟我扯犊子呢?我让你来干啥的?”
我爸一直在旁边听,压了压我妈的火气,和和气气看着刘臣,“刘先生,我总听你这话里有玄机?你明说吧。”
“我说你们俩这辈子没有闺女的命,没有,”
“我闺女就在这呢,让你看病,你还瞎掰!”我妈插嘴。
“你闭嘴,”我爸这辈子第一次对我妈呵斥,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刘先生,你意思?”
“我不能多说,但这孩子,”刘臣平平淡淡看着我,这会儿酒全醒了,“留不住,也活不了。”
我一直都忘不掉刘臣那语气和眼神,细说就是,他似乎觉得探讨我是否撞邪很没意义。
在他眼看,仿佛我现在就已经不是个活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还谈什么救不救。
刘臣的话让我妈和我爸彻底慌了。
“你给我说清楚,你从哪断定的?我闺女怎么就不活了了?我闺女从小就身体很好,吃嘛嘛香,你说活不了就活不了了?”我妈眼里喷火,“你说话积点德,别出门卡死。”
“那就走着瞧,过了今晚你瞧瞧?”刘臣朝外面走,故意气我妈一句,“你不是不稀罕闺女?着什么急。”
“刘先生,刘先生,”我爸追着刘臣,目前他什么依托都没有,黄先生离得远,只剩下刘臣这一条路。
他堵在门口不让刘臣走,急的眼睛发红,“刘先生,你好歹也是世外高人,孩子一条命你不能不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儿你保住我闺女,要多少钱你开口,我家有钱。”
“有多少钱,你也保不住要死的人。”刘臣看向我爸,“你闺女活不了,大限到了,地府那边等着她呢。”
我爸觉得天塌了下来,如果我从小就疾病缠身,他现在可能也有点心理准备,但我身体好,吃的多,突然有人说我要死,他接受不了。
我爸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突然就哭了。
“他们地府等我闺女干啥?”我爸哭的像鸡筛糠,“我闺女才8岁,要抓也抓我,我闺女没了,我活着啥意思了?这些年都是为了孩子能过的好,日子过好了,孩子要没了?”
我妈也哭了,冯闯还是面无表情坐在那。
刘臣站在门口挺久,看着我爸我妈的样子,又看看我,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也罢了,我冒险留她三天,你们一家人说说话,孩子想吃啥,也吃点。”
“呜~”我妈哭抽抽了。
刘臣返回来,在他包里拿出黄纸符,咬破中指乱画了一圈,然后折起来让我吃了。
我觉得又干又腥,但也没敢抗议。
最后刘臣把中指的血滴在我头顶上,又伸手拍了拍。
“三天内没事,你们想干啥就干啥吧,三天后把衣服给她穿好,也别为难我。”
刘臣丢下这话,就走了。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妈一直在哭,收拾东西,要带我和冯闯回家。
我爸开始抽烟,在我妈身边绕着,“春梅,刘先生说保三天,到时候黄先生就来了,黄先生更厉害,能保住咱闺女。”
“都啥也不是,孩子没人管。”我妈哭的一抽一抽的,抬手抽了我屁股一把,“滚起来,妈把被叠上。”
“黄先生有本事,小闯他都保住了,咱闺女也没事。”我爸又往我妈身边凑。
“滚?”
我妈收拾完东西,牵着我和冯闯的手下楼,冯闯还是不说话,他好像哑巴了,搞得我看了看他。
他眼里有一抹悲伤在流动,还有一抹复杂,我看不懂。
我们一家回到别墅,我妈和我爸眼里全是悲伤,让我和冯闯洗漱睡觉。
我没感觉到自己身体哪里,有实际的痛点,所以关于死,我感知的不明显,仿佛离我很远,洗脸的时候,我还想安慰我爸我妈几句。
这天晚上,我妈出了奇的在床上陪着我,我推了她一下,“妈,让我哥来。”
“让你哥来个屁?”我妈唾沫星子崩我一脸,搂着我,“你吓人倒怪的,你哥身体不好,别吓着他。”
“哦。”
后来我慢慢睡着了,感觉头发里湿乎乎的,好像是我妈的声音,“大龙,妈后悔没多陪陪你,你小时候没多抱抱你,天天骂你,可妈舍不得你,妈怀你十个月,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你,妈不容易啊,可你怎么就撞邪了?都没个人救救你,要是能让妈替你死,妈也愿意。”
“大龙,要是你真死了,没了,到阎王爷那说一声,妈想你,你投胎还回妈身边,妈这次不骂你了,天天陪你。”
我睡的半睡半醒的,眼睛鼻子发酸,突然想了一下,那些鬼为啥折腾我?还有刘臣说的地府在等我,等我,我就去吗?
我凭什么要死,我妈怎么办?
我突然就睁开眼睛,盯着我妈,我妈吓一跳,开口就喷我,“操你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