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事这天来的人不少。

　　他们对我的死讯深表同情。

　　随的礼都特别重。

　　我对这场荒诞的戏毫无兴趣。

　　飘出门外就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朝我家方向过来。

　　是我爸！

　　我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跨进大门。

　　我对我爸的印象是一片空白。

　　只在家里的相册上见过他。

　　听说他以前对母亲不好。

　　所以两人多年没有来往。

　　啪！

　　一进门我爸怒不可遏打了母亲一巴掌。

　　「王燕，你好狠的心，你还我儿子！」

　　「周祥，你胡说什么，周浩在外面不安分乱借高利贷，惹祸上身，还怪到我头上了？」

　　母亲脸色涨红，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大抵是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公然和她叫板儿。

　　一下子火冒三丈。

　　撸起袖子就要打我爸。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一帮亲戚连忙拦着将两人分开。

　　「燕子，这么多年，我们的眼睛都不是瞎的，你对外说周浩一事无成，吃喝嫖赌，起初我们也信的。」

　　邻居王阿姨拉着母亲语重心长。

　　「但是事实证明，在外面奔波劳累支撑这个家的是周浩，在家当米虫的反而是周涛。」

　　「那天你家围堵了一群拿刀的人，口口声声叫嚣周涛的名字，我在楼顶亲眼看到是你推周浩出去的。」

　　王阿姨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我总是看着你打骂周浩，但是那孩子不记仇，总想得到你的另眼相看，记得他工作的第一年，花了一个月的薪水从我这里买了一串海水珍珠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戴呢？」

　　后街的杨叔也忍不住为我发声。

　　母亲的身体一震，脸色苍白得吓人。

　　紧接着隔壁的李奶奶也不禁落泪。

　　「周浩被你砍断指头的那日，我都想报警了，你知道他说什么。」

　　李奶奶擦了把眼泪，哽咽道：「他说不怪你，你一个人拉着他们长大不容易。」

　　原来我的委屈大家都知道。

　　心底那股酸涩再也压制不住。

　　鼻尖一酸，却什么都没流下。

　　「不，别说了！」

　　母亲突然躁狂起来。

　　抓起身边一切能砸的东西使劲儿往他们身上砸。

　　满眼骇然，嘴唇因害怕而泛白。

　　我清楚地发现母亲的情绪非常不对劲儿。

　　目无焦距，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这时我爸冲过去，死死拉住她的手，手指着我的遗照。

　　「王燕，你好好看看，你害死了周浩。」

　　[我当初就该把这孩子带走，就没有这种事发生]

　　我爸痛心疾首，看着我的遗照老泪纵横。

　　我对我爸没有感情。

　　但是看着他在我灵堂前真心落泪。

　　心里五味杂陈。

　　像是多年身处极地冰川，终于有了初雪消融的迹象。

　　我只需要这么一点点爱。

　　哪怕我清楚，他仍然自私。

　　可母亲却像被彻底刺激到了；状态几乎癫狂，反手就朝我爸脸上抓去。。

　　“周祥，你混蛋，当年我产后抑郁，你跑哪去了，你跟小三厮混，跟我离婚，你不是人”

　　“别假惺惺了，你那么爱孩子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你就是自私。”

　　母亲痛哭在地。

　　而我踉了一下才稳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场闹剧。

　　惨笑一声。

　　原来我一直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