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变数
佳人在侧,为他煮上一杯清茶,唱着略微跑调,却绵软悠长的歌曲。
邵卿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现在更舒适的事了。
“宁儿,给。”
熙宁接过邵卿洺递过来的茶水,红唇微启,“谢圣上。”
待熙宁喝完茶水后,邵卿洺又给她斟满,动作娴熟到仿佛已练习过千百遍。
熙宁压根来不及阻止,虽不知该如何启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圣上乃九五之尊,为奴婢斟茶实在有失……”
“嗯?宁儿是想说朕有失天子风范吗?”
“奴婢不敢,”熙宁微微欠身,秀眉蹙起。
“宁儿,你何时才能不自称奴婢?”
熙宁低头不语。
“宁儿,”邵卿洺拉过熙宁的手,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熙宁的额头正好能够到他的下巴,他喃喃道,“宁儿,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吗?”
熙宁顿觉耳边像是被小虫子在啃咬,脸蛋都羞红了,“圣上……”
剩下的话,她不用说,两人也都明白,时光不可倒流,事态不可逆转,若他们还不能意识到今日的悬殊之别,那邵卿洺之前那些年同众皇子的争斗,九死一生的遭遇,可就全白过了。
邵卿洺没有听到回答,心情又一次低落了,可其实他也有些害怕听到熙宁决绝的真心话。
他寻思着说道,“宁儿,今年如此寒冷,外头却没有风声,真是奇怪呢。”
熙宁暗自好笑,又来这一招,一旦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开始耍无赖了是吗。
但即便如此,熙宁也不会责怪他,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在乎自己。自己难道不重视他吗?
不,如果他有危险,自己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但他不该骗自己的。
熙宁在心里轻叹一声,轻声道,“寒日难耐,奴婢为圣上做碗莲子粥吧?”
邵卿洺兴致大增,“好,你去吧。”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熙宁身上,缱绻依恋。
乾清宫内一直尽量减弱呼吸声的太监宫女们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还是他们那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圣上吗?
他此时眼底的柔情,简直比一江春水还要软。
熙宁手艺好,邵卿洺吃了整整一碗莲子粥,顿觉胃里都是暖融融的,嘴里不停呵出热气。
浑身都舒坦了。
熙宁调笑,声如黄莺悦耳动听,“圣上您慢点,又没人同你抢。”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吃……”邵卿洺说得含含糊糊的,熙宁却能猜出他说了什么。
她还没来及说话,自己的肚子倒是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熙宁感觉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邵卿洺轻笑出声,及时救场,“朕被这莲子粥开了胃,越发饿了,”挥挥手,示意李安让人端来御膳。
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御案,令人垂涎欲滴。
邵卿洺让熙宁坐下同自己一起吃,熙宁婉拒,邵卿洺也不多说,当着熙宁的面大快朵颐,还发出赞叹声,“这道菜不错,李安,给御膳房看赏。”
李安憋着笑,“遵旨。”
熙宁见邵卿洺吃得欢畅,肚子越发抗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恶,邵卿洺就是故意的!
邵卿洺笑看熙宁,“你真打算看着朕吃?”
他把熙宁按在对面的座位上,夹起一个蛋卷送到她嘴边。
熙宁只能张嘴吃下,抬眼看向李安,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安静的就像是一尊雕塑。
熙宁偷偷咬了一口,邵卿洺不依不饶,熙宁只能就着他的手,吃完整个蛋卷,邵卿洺这才满意了。
熙宁不敢看邵卿洺熠熠生辉的眸子,只盼望着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如此甜蜜却又备受折磨,实在有些难捱。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就要抚上熙宁的脸,她忙移开,对面的人轻轻一句,“别动。”
熙宁只能任由邵卿洺拂去她嘴角的残渣,靠得近了,她浑身都酥软了。
她悄悄抬眼,邵卿洺脸上俱是温柔的神色,她确实没见过邵卿洺对其他女子如此过,这是独属于她的。好像有一只小鹿撞在了心尖上,她甚至能听到胸腔里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可她又怎敢奢求太多。
或许是这一幕太像从前了,才让她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等他迎娶了皇后和其他嫔妃,这样的温柔也会给予她们的。
这么一想,熙宁顿时冷静了。
邵卿洺敲了敲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熙宁傻傻摇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邵卿洺看着她的模样,想起过往的时光,心中不由动容。
“朕还记得那一年,朕不小心惊了荣亲王的马,被罚跪在殿外整整一日,回去时膝盖磨出了血,朕当时还没觉着疼,你却像个傻瓜似的一直哭一直哭。”
邵卿洺嘴角扬起弧度,只要能留下熙宁,他不惜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回忆起这些伤心难过的往事。
熙宁马上说道,“要不是安亲王在草料上动了手脚,好好的马又怎会受惊?是安亲王太阴险了,才让圣上受了那么多苦。他是个阴险至极的小人,圣上仁慈,只让他去漠北吃沙子,也太便宜他了!”
说完之后,熙宁才意识到,即便安亲王被贬谪,爵位还在,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置喙的。她吐吐舌头,是她多言了。
无论何时何地,熙宁都把他放在第一位。也只有她敢直言不讳,只为了帮他出口气。
可邵卿洺龙心大悦的同时,面上疑云满布,“等一下,你说什么,安亲王?不是荣亲王吗?”
“嗯?”熙宁抬起迷茫的大眼,“和荣亲王有何关系?荣亲王可是……”熙宁没往下说,脸却悄悄红了。
邵卿洺并没有发现,他的注意力在熙宁方才的话上,心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前世,安亲王邵鸿轩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和自己一样不受先帝重视,同自己毫无冲突。
荣亲王邵淮安才是他最大的敌人,给他下套,设置陷阱,他几次九死一生的经历里,好多次都是拜邵淮安所赐。
方才熙宁所说,安亲王在草料里动手脚一事,也是邵淮安所为。
如今这事,为何安在了安亲王的头上?
看来这一世,有许多事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