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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恩深难以报

  人界最终不同于鬼界,纵使她再喜欢人间又如何,纵使她在人间有恋恋不舍的人又怎样,她已不是昔日的酒娘,她已不是当年的无知人类,她只是一只鬼。世间六界生灵,都有其生存世道,最忌异界乱串,就好比人界有鬼,仙界有凡人,妖界有神,鬼界不可有生者......

  聚凝珠虽说能助她在白日里走动如同凡人,可她毕竟为鬼千年,凡世一切于她酒娘终究有别,是以,她还是不能长时间曝于阳光下。日光,自是她这等鬼类该忌讳的。

  混沌的环境,让人有一种看不透辨不明的感觉,酒娘抬头,头顶没有了令她害怕的日光。原想着再回来时定是三五载后,没曾想,幽冥帝都,她酒娘竟回来了,不过是三五个月,真是回来的早了些。

  一只脚抬起,却迟迟不敢迈出去,只看到一个圆圆的约是球状的物体,从她脚下的空隙处滚了过去,不时还传来几句话:“我的头,我的头,别跑......”细瞧之下,是一颗头颅,那头颅上的嘴丝毫没有停止说话,只见头颅的后头是一具无头的身体,应该是和这颗头是一家吧,无头身体始终不放弃朝着它的目标前进。

  酒娘向一旁为莽撞鬼让了让路,帝都何时有过慌乱的场景,莽撞鬼何时有过这么慌张的时候,初瞧时,她还以为是断头鬼又断了头。

  还是鼓足了勇气,这不是自己要回来的么,没有人逼迫她,就是连帝君也不能强逼她,她又有什么可以说道的呢,如若没有人间的那遭事,她何至于要回来这一趟,“帝君府”三个硕大的漆金字让她不由地有些晃眼,府门大开,像是知道她要回来,特意为她大开似的。

  今儿个约莫真是出了什么事,胆小鬼又不知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往日一遇事它便上下跳活似蛇咬了它,这一次,干脆,它胆小的身子从头至尾一分为二,一半向东,一半向西跑;

  走至庭院时,一时避不及,她差点被无心鬼给撞上。

  今日真是发生了事情,不然,无心鬼竟也变得有了心情,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仿似身后有恶鬼随时要将它给吞食。

  无心鬼跑至身边时,酒娘一把拉住了它,它断断续续道:“夫,夫人......”

  “何至于如此惊慌?”

  “帝君发了大怒,好可怕......夫人还是好自为之。”无心鬼挣脱酒娘,跑了两步跌了跟头,爬起来又踉跄着向前跑着,却忽略了它的前方是一堵墙,一头撞了上去,索性另寻“生路”,就在墙角下手脚并用地挖起了地洞......

  “帝君究竟是为何事发怒?”

  小鬼害怕,就连黑白使者也神情凝重,酒娘问着从屋里走出来步伐不稳的黑无常使者,黑无常仍紧锁眉头,它向酒娘道:“夫人,您不知,前些时日帝君的沧溟剑被盗,至今也未找回,小鬼怕事,迟迟不敢报,直至今日,帝君察觉不妙,沧溟剑竟唤不出,召来小鬼,小鬼才道出实情,现下帝君正在发怒,夫人还是待会儿再来找帝君为好。”

  沧溟剑竟被盗,也无怪乎帝君大发雷霆,若问白玉酒杯与沧溟剑,此二者间,哪一个能在他心中站得住份量,全幽冥帝都者都知无疑沧溟剑。沧溟剑乃帝君的法宝,闲余之时,他便将此剑锁入狱池间,有小鬼看管,也不晓今日她回来的决定做的是对还是错。

  她闭上眼,睁开,复闭眼,再睁开,如此两三回后,她道:“无碍,你自去忙你的去吧。”

  “夫人,万事小心。”黑无常匆忙离去,大概真是忙他的去了。

  入得偏厅,“滚!”帝君一声怒吼,劲风袭来,酒娘往后倒去,好一会儿,才稳下身来。

  酒娘连道倒霉,怎能在帝君怒气冲天的情况下来见他呢!

  帝君望见来人,全身摄气顿消一半,“你怎回来了。”虽说话气势颇足,若让其他小鬼听到,定会吓去三魂二魄;几分温意已不经意在脸上显现出来,若让底下小鬼瞧见,定以为它们的帝君入魔不远。

  “听说沧溟剑被盗,怎一回事。”思绪万千,酒娘还是未说出前来的目的。

  一说起沧溟剑,帝君刚收回的摄气又不自觉底散发出来,戾气尽显,“竟盗我的沧溟剑,若让我追回,本君定让它灰飞烟灭。”摄气大增,帝君又没能控制住自己,这下酒娘真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身子直直飞了出去。

  完了,真完了,酒娘暗道,她就不该提沧溟剑的,自讨苦吃大约说的就是她这情形吧。

  沧溟剑!沧溟剑!帝君怒气滔天。

  酒娘还是没有真正的倒霉,帝君算是救了她吧。她拉扯着微乱的头发,“那个,帝君,您还是在此处想想,看到底是哪个小鬼这么没眼力见,敢偷咱们幽冥帝君的沧溟剑,酒娘先走了,再见!”就让帝君一个人好好地冷静冷静,且在他再发怒之前先逃跑,

  也许姑姑能知晓些什么。

  酒娘赶至姑姑忘川府邸时,姑姑忘川正与孟溪品酒畅聊。

  “稀客稀客,小溪儿,来帮我瞧瞧,是否真是我老了,看花了眼。”

  酒娘一阵无语,姑姑总是要“讽刺”她几句才肯罢休。

  “确实是稀客,姑姑,您可没看错人。”孟溪回答着忘川的话,又朝着进入庭院的酒娘道,“夫人现下该是在人间,怎突然回来了。”

  酒娘也笑回:“孟溪该是在你的奈何桥上煮你的孟婆汤,怎有心思在这儿吃茶;还有姑姑,我怎听说我这莫停留多了位常客,忘忧酒什么的该吃的该喝的也差不多了。”姑姑忘川自她酒娘走后,便常去莫停留,这是贪吃鬼告知的她。说实话,她挺感激姑姑的。千年来,姑姑给她的帮助,她数也数不清,这辈子,便是倾尽她所有,也还不了姑姑的恩情。

  “夫人又不是不知,这还是夫人您自个儿给孟婆我的主意,有个分身何须事事都要我亲自动手,夫人您说孟婆我说的对不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孟溪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初时孟溪性情大变,心中只余煮汤,劝过桥的魂魄喝孟婆汤,原来的贪玩心性全无,小鬼时时都能孟溪在奈何桥上煮汤的身影,无奈,酒娘当日在河畔随意道了句:“拿件死物化作分身,酒娘我觉得不错。”未曾想,孟溪记在了心,很长一段时日后,还真的这样做了。

  只是,酒娘不得不说,孟溪少女年龄,却非要让所有来者称其为孟婆,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对对对,孟溪儿说的自是对!”她笑得尴尬,又转头望向姑姑,瞧瞧她会说出个什么道理来。

  忘川道:“凡有关我幽冥界中的一切,我怎有不管之理。对了酒娘,流年那丫头怎未与你一道回来,莫不是忘了我这师傅。”

  “姑姑这徒弟也不知从何收得,嘴里啰嗦的紧,脾性也不大好,与姑姑有的一比,姑姑也好意思将她放在我身边。”提起那小丫头,酒娘不免抱怨起来。

  姑姑忘川也好意思提出来,她还没见过天底下有哪个徒弟会嫌弃自家师傅的,回来时她同那丫头说过,可惜那丫头却道“我那师傅我就不去见了,省的我把她气得水流翻涌,届时遭殃的还不是河边路过小鬼。”

  酒娘想想,也是在理,遂放她“胡闹”去。

  莫忘了,姑姑原身便是那忘川河,河水从来都是随姑姑心情变动。曾记得一回,帝君不知因何缘故惹了姑姑不高兴,河水涌了上来,将河畔彼岸花毁了大半,地府倒霉的小鬼也被河水噬了魂去了骨,帝都闹成一片......当时场景仍历历在目。

  酒娘又与姑姑忘川道“那小流年听说我要回来,死活不愿与我一道,说是怕把姑姑气着,遂而留在人间给我看店呢。”

  姑姑忘川笑的脸颊嫣红,“确是这小丫头能说出来的话,当初留她在酒娘身边也是想让她好好历练,此番在人间还得劳酒娘多多照顾了,可不能让她出了事,她可金贵了呢。”

  姑姑话都说到这里了,这让她还如何说道,但姑姑说那丫头金贵,她不免有些起疑,小流年是何身份。

  不待酒娘深入推敲,姑姑又起了话,“酒娘不妨说说在凡世是遇到了何种麻烦事,让你心有疑虑。”

  酒娘又是一惊,不禁脱口道:“姑姑怎会知晓,我还未说呢!”

  “可别忘了,这聚凝珠乃是我的宝贝。”那时忘川她在河畔观彼岸花开,忽感心中不适,便已察觉出这不适定是酒娘发生了事,不过这不适消失得快,故她也未去找。

  “在人间,知我身份者少之又少,那小鬼不但知晓我为幽冥界的酒娘,便是连姑姑赠我的聚凝珠他也知晓的一清二楚......”酒娘道出心中重重疑惑。

  “可清楚帝君沧溟剑被盗之事?我想酒娘你定是已知了。”

  “莫非......”姑姑忘川赞同的眼神,酒娘感觉冷气袭身。在人间,听雨轩,她所遇到的正是盗沧溟剑的,怪不得他连她都敢偷袭,想来他连帝君都有胆量敢骗,如今沧溟剑在身,更是有恃无恐。

  “当日亏得仙人相救,才不让小鬼抢得聚凝珠,只是最后小鬼却让人救了去,我想定是魔界之徒无疑。”魔界素日便与幽冥界不合,千年来事端不断,但都只是兴不起大事的小事,故也未造成多大的影响,此番却过分,酒娘忽感心中不安。

  “人间比不得幽冥帝都,时时有护你周全者。一副人的皮囊,你怎么能知晓这副皮囊下究竟是妖、魔、还是怪,就像你我,常人都认为我们与凡人无异,可谁想我们不过鬼一只,我们终究是没有火眼金睛,一切靠我们的心去感知。”

  “我现在倒有些后悔,当初不应鼓励你去人间寻找你的夫君,忘川我真是糊涂了,做事怎的都不经大脑思考了。”此刻忘川开始后悔,多事之秋,她怎会做这等蠢事。

  “不,我该谢谢姑姑,内心的障碍我迟迟不敢跨越,这些年,姑姑在背后的相助,我一直都晓......”

  忘川截了酒娘的话,问向孟溪:“小溪儿,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还待如何,夫人既已回来,姑姑怎有让夫人再有回去之理。以往在往来路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就像孟婆我在奈何桥上煮我的孟婆汤一样,我想夫人确实是该尝尝我的孟婆汤究竟是何滋味了。”孟溪旁若无人般地说着,说至最后不禁摇了摇头。

  酒娘心下一慌,姑姑截她的话,究竟是不想承认她对她的帮助,毕竟姑姑权威,哪敢有人不从,怕姑姑真的下定决心,她抢话道:“姑姑将我当朋友,是以姑姑从不曾为难我。”

  她的夫君名曰然若风,夫君的名一直就没有变过,即便他轮回后,也一直是这一个名字。这都多亏了姑姑,姑姑早就与轮回殿中的判官说清,如若夫君刑满投胎时,定要将其取名然若风;而后又听姑姑无意中道,未免认错人,夫君的后背有一“然”字,只须施以法力便可看到。

  “现在又将我当你的朋友了?也是,我怎么为难的了你。看来,我这个月老是当定了......”忘川突然一惊,再加上酒娘,两人偷偷地望了眼神情自若的孟溪。孟溪未抬起头,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两人才安下心,嘴门儿一下子没把控住,怎么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对,该是月娘才是!”

  “对,该是月娘才是,酒娘我真该谢谢姑姑这个月娘。”

  两人只能干笑着,看看孟溪,个人都有个人难以言说的故事啊!

第七章 恩深难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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