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熊掌
因着少年不喜说话，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氛围总是特别安静。不过式微也习惯了这种另类的安静，并不觉得丝毫尴尬。
研研磨、发发呆、抽着空档，随手拿一本竹简偷偷看看。其实，式微觉得只要不踩着底线，眼前这少年还是挺好相处的。
“坐。”突然起来的声响将刚刚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式微拉了回来。
微抬起头，端正了一下站姿，却只见少年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无尽幽深，似一口古井。
“不敢。”式微虽说随性，可是脑袋里到底还记着自己目前只是一个小书童而已，偷偷将竹简塞到旁边架子上，故作低声说道。
“我许你坐，你便坐。”少年冷声说道。
式微本也站的腿酸了，听罢，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坐垫上，一腿弯曲横放在垫上，毫无斯文可言。
“既是公子赐坐，那便多谢了。”式微虽说着多谢，可是语气却很随意。
就在式微觉得又要陷入无尽的沉默时，少年开口道：“你似乎很喜欢看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式微将刚刚没有看完的竹简展开，随口答道。
沉默了片刻后，“这个说法倒是挺有意思的。”
得了少年这个回答后，式微这才突然想起，他这个年代，这句老掉牙的话还没有出来，心中有些汗颜。
“孔老夫子曾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式微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公子。”
接着不等少年说话，便又继续说道，“公子您的姓名。”
随着式微的话落，房中彻底陷入了寂静，不过式微本也没觉得少年会回答自己，毕竟竹园中那些常年侍候的侍婢奴仆们都不知道，可见少年是相当注重隐私保护的，眼下这一问主要是怕再继续交流下去，少年会问出什么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索性直接将少年的口堵住。
“轩，”突然响起的回答，让式微有点受宠若惊，猛抬起的头，对上少年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竟从那眸子中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一丝信任，“芈轩。”
式微本没想着芈轩会回答，一时觉得好像窥探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为了对的起芈轩眼中那丝少的可怜的信任，硬是咬着牙做出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你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显然式微的回答和反应，每次都出乎芈轩的预料。
就在式微还没来的及揣摩芈轩这‘有意思’到底是啥意思时，侍婢玉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公子。”玉梅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柔弱，听的式微心里都痒痒的。
“进。”
“公子，您的午膳，熊掌已经炖好了，”银白色绸缎外衣，领口和袖口处的白毛衬的皮肤愈发通透，盈盈一握的细腰，当真是我见由怜，玉梅边细声说着，边偷偷用眼角打量着芈轩，脸上飞过一抹红晕，“是给您端过来，还是您到大厅用膳。”
“此处用膳。”
不是说少男少女十七八岁正是怀春的岁数吗？！面对如此娇羞的人儿，芈轩依旧惜字如金，面容冰霜！究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呢？！还是……乱不了了……式微心中一惊！都说有怪癖的人，大抵是身体有问题。
这么想来，式微再看向芈轩的眼神就复杂的多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异样，芈轩回过头来，正对上了式微那直勾勾的复杂眼神。
“何事？”
回过神来，式微佯装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尴尬，“公子一人用膳未免寂寞，反正我索性无事，就在此陪公子用膳吧！”式微脑回路飞快的跳跃着，想起了玉梅刚刚说的，芈轩的午膳有熊掌——楚成王被自己儿子咔擦掉前，唯一的一个愿望就是‘请食熊掌’，可见这熊掌有多美味！而太子猪狗不如，硬是没同意，式微估摸着是想留着自己吃。可见这熊掌是有多美味呀！
式微口水都要滴下来了，面上神情却很淡定，转头对玉梅说道，“就劳烦梅姐姐多送一副碗筷来。”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做出一幅善解人意的模样，“菜什么的就不要特意再添了，那个熊掌端来，凑合着吃吃就可以了。”
面对这突然起来的变故，玉梅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只差没有张嘴惊叹了，没敢回话，只是紧张地看着芈轩，静候指示。
芈轩却比玉梅要淡定的多，没有说话，眼睛甚至都没有从手中的竹简移开过半分，只是点了点头。
“嗨，公子稍后，奴这就去准备。”玉梅临出门前，还不忘偷偷瞟了式微一样，那眼神简直就和看怪物一般。
“你是这竹园中，第一个敢和我同桌用膳的人。”芈轩起身渡步走到式微身边说道。
你不是一向惜字如金吗？能不能话不要这么多，我真的只是想尝尝传说中的熊掌是什么味道，仅此而已！式微心中腹语道，可是脸上神情不变：“怎么？公子还会吃人？”
显然没有料到式微会这么回答，芈轩先是一愣，旋即一笑竟出了声，“不会。你与她们当真不同！”
式微自然知道芈轩口中的她们指的是侍婢，也莞尔一笑，并没有故作娇柔，而是朗声答道：“人生而不同。”接着立即反问道，“公子觉得若想成功最重要的是什么？出身？学识？胆魄？还是机遇？”
芈轩不答，静静地看着式微，像是在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在我看来，出身决定了一个人的起点，学识决定了能走的长度，胆魄决定了能迈多远，而若是没有胆魄和学识，机遇就算来了，也白搭。不过，”式微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似乎是被式微勾起了兴趣。
莞尔一笑，云淡风轻却又自信满满，“思想！”
“一个人若是在骨子里觉得自己是奴，那么便一辈子是奴。”
“那你的思想是什么呢？”
式微露出少见的郑重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不是说笑，而是重生穿越之后，式微心中的真实想法，在芈轩面前也不必隐藏，她必须让他看到、接受她的不同，并相信她有实力让自己不同，若是在他心中自己真的与玉梅之类无疑，那很有可能真的会沦为侍婢一流。
式微从怀中掏出肉干，出于礼貌掰了拿出一粒递给芈轩，原想着依他那高冷的模样，肯定不会接，可没想到他竟然接过去了，还细细品尝起来。
“更何况，人生苦短，还须及时行乐。”式微将肉干送入嘴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