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铜牌
这夜，江船顺着慈湖河而下，驶入长江，一行二十三人渡江之后，又走了四天，到达庐州。
庐州是后世的合肥，北边是淮河，南边是长江，被称为“淮右襟喉”。
这次到了庐州，聂仲由决定进城。
李侠看得出来，聂仲由对庐州城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好几次抬起头注视着城墙的时候，眼睛里都流露出某种追忆的神情，手还下意识着抚摸着脖颈处的一道伤疤。
那是一道陈年老疤，大概是聂仲由多年前在这里打过仗……
他们在城中寻了一个客栈住下，包了一个院子，屋子并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共住一间。
进了客栈，聂仲由先是交代韩承绪与林子去采买一些物资。
因吴德贤死了，如今是由韩承绪出面假扮商队的领头，一路上的琐事都是由他出面办事。
交代完这些事，聂仲由又转头对李侠道：“你陪我出门一趟，办件事。”
经过了长江水匪之事，聂仲由对李侠添了几分信任，有时遇事会与他商量，似乎有意培养。
两人兜兜转转，在城内绕了好一会，终于到了一间普通民宅前。
聂仲由显然也没来过这里，只知道地址，敲门时显得有些犹豫。
不一会儿，小宅子的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找谁？”
“敢问此处可是高家？”聂仲由问道。
那老者盯着聂仲由看了半晌，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在打量来客。
聂仲由想了想，掏出一枚铜制令牌，在老者面前亮了亮，又低声道：
“是吕太尉让我来的。”
“你们找错人了。”
那老者看起来糊里糊涂的样子，缓缓说了一句之后就要关上门。
聂仲由一愣，又问道：“此处是长丰巷吗？”
然而，那老者已毫不犹豫把门关上。
聂仲由又回过头张望了一会，确定了自己没找错地方，眼中浮现起沉思之色。
李侠默默看着这一幕，又感到有哪里不对，心里暗自警惕起来。
两人这算是白跑了一趟，但回去的路上，李侠隐隐感到有种被人窥探之感。
“竟然已经发现了，就出来吧。”
聂仲由冷笑一声。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壮汉，一看就是军伍之人，走了出来。
“陆凤台，你也在找他们？”聂仲由认出眼前这人。
“聂兄，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陆凤台打量了下李侠，又看向聂仲由，展颜笑了笑。
“没必要客套，那老头是你的人吧？”
聂仲由表情严肃，对眼前之人并无好感。
“是！”
聂仲由：“长丰巷，我要找的人呢？”
陆凤台道：“令牌先给我看看。”
聂仲由掏了那令牌放在陆凤台眼前问道：“人呢？”
陆凤台摇了摇头：“没抓到，我去晚了一步，人已经走了。于是我留下人手守株待兔，没想到等到了聂兄你。
聂兄，此物就是与那群人联诺的信物，可否把它交给我？”
聂仲由当即否决：“不行！”
陆凤台叹口气：“聂兄，你可知道，这些人是蒙古使者来庐州讨要逃犯。
如今西南局势急迫，若是抓不到这些人，大宋，会遭殃的！”
聂仲由却是不以为然：“陆兄，你可知蒙古国，为何要抓这些人？”
陆凤台摇头。
聂仲由继续道：“蒙军攻破大理，大理宰相高泰详极力主战，却兵败被俘。
而大理国主段兴智，降！蒙哥封他为大理总管。
段兴智便成了蒙古鹰犬，替蒙军追杀大理残余兵马，对我大宋形成南北挟制。
从此，才有了西南局势动荡不堪。”
陆凤台问道：“所以那些人，与那大理宰相高泰详有关？”
“是！高泰详死后，蒙军把高家世子高琼带回了北面。
高氏余部北上意图救回高泰祥之子、以号召大理各族，吕太尉便派人把他们安置在庐州。
我此次正好要北上，见他们一面，替他们把高琼带回来。”
陆凤台叹道：“高长寿改变不了西南形势、高琼也不行。
高泰详、高泰禾兄弟都死了，他们的后人又能做什么？”
聂仲由道：“那你告诉我，谁能改变西南形势？
西南防线该怎么办？
我大宋腹背受敌该怎么办？”
陆凤台沉默片刻：“没人能挽回，要怪就怪大理国太不争气。
而你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坏事……”
聂仲由怒道:“所以你铁了心要把这些人抓去送给蒙古人?”
陆凤台点头：“对！眼下形势微妙，绝不能让蒙古拿到把柄与我大宋宣战。
大理已灭，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盟约尚未可得，哪管得了别人？”
聂仲由眉头一皱：“陆兄啊，只要蒙军想南下，我们再怎么维持盟约也没用的。”
“我知道，但淮南两路都还没准备好。”
“准备？”
聂仲由反问道：“当年我们在庐州拼死守城的时候准备好了吗？
十八年过去了，你说没准备好？是没准备好为国捐躯是吗？”
陆凤台叹了口气：“聂兄，都是奉命行事，你别怪我。
要是见到那些逃犯，交给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玩不过我的。”
说完，转身离去。
等陆凤台离开，聂仲由转向李侠，问道：“你听明白了？”
李侠点点头：“他来找你，是想打草惊蛇，让你尽快就去找到高氏余部，他好捉人交差。
这说明他的差事是有时限的，他比我们急。”
聂仲由点了点头：“我也没时间在这耗着，高氏余部关系到我们北上的任务，所以我打算顺着他的意思行动，此事我打算交给你办。”
“你想让我去救人？然后引出其他高氏余部？”
“对！”
“你相信我？”李侠诧异。
“唉，本来蒋兴和大理高氏的人有接触，只是没想到他在长江被水匪杀了。要不不会如此被动。
而你，我能肯定不会是求和派安插进队伍中的人，值得我的信任。”
李侠沉吟道：“可我们现在肯定被陆凤台盯着的！”
聂仲由道：“无妨，庐州早先是我的地盘，我有一些人脉在这边。
我会再派一个兵士暗中探访大牢，搜索信息。
如此一来，你在明他在暗。
让陆凤台以为暗处的才是重点。
但事实上，在明面上的你才是真正要与高氏接触的人。”
李侠道：“你这个障眼法并不高明，陆凤台肯定还是会派人监视我。”
聂仲由：“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避开他的眼线，找到高氏。
而我会牵制着陆凤台，等你把高氏平安带出庐州，我再去与你汇合。
令牌是我们跟高氏族人的暗号，这个就交给你了。”
“好。”
李侠伸手接过那枚铜制令牌，转身离去。